陈默踏入裂缝,黑暗瞬间涌来。他没有回头,身体却已绷紧。左眼微微发热,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本能的警觉。
他正要迈步深入,身后忽然亮起火光。
几支火把几乎同时点燃。脚步轻悄,但人数不少。他停下,缓缓转身。
阿四站在火光边缘,手中握着一张泛红的符纸。赵三从后走出,脸上挂着笑意。六名外门弟子分散站开,封死了退路。
“陈哥,”阿四开口,声音微颤,“你走不了了。”
陈默不语,目光落在那张符纸上。红光忽明忽暗,纹路歪斜扭曲,与他左眼中浮现的骨纹有些相似,却又截然不同——那是被魔气污染过的假令。
他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
赵三冷笑:“聪明人不必多言,我们等你很久了。”
陈默慢慢收回右脚,稳稳站定。地面冰冷,岩壁上的裂痕仍在蠕动,仿佛有什么正在苏醒。
“你们要的不是丹方。”他说。
“当然不是。”赵三摊手,“我们要的是你死在这里。”
话音未落,阿四猛然捏碎了符纸。
轰!
大地剧震,四周岩壁浮现出密布的血色符文。那些线条如同活物,顺着石缝迅速蔓延至陈默脚下。空气中弥漫出一股焦骨般的腥臭。
陈默低头看去。脚边地面裂开,一根根白骨刺破泥土钻出,疯长如林。
是噬骨阵。本该只有非传承者进入才会触发杀机。
可他是传承者,阵法不该对他生效。
除非——有人用假令强行启动,并将目标锁定于他。
他看向阿四:“你说你中了蛊,活不过两个时辰。”
阿四低着头,手指攥紧又松开。
“你说你偷了通行令,是为了帮我。”
阿四沉默。
“你说你也曾是废物,知道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
阿四身子微微发抖。
陈默向前一步。骨刺在他鞋底断裂,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可你忘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我站起来,不是谁施舍的,是因为我不肯跪。”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上。一道陈旧的疤痕横贯手心,颜色发白,是早年割药草时留下的。
“你给我的符纸是真的。但你说的谎,太假。”
阿四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慌乱与挣扎。
赵三不耐烦地喝道:“别听他废话!阵法已启,十息之内,他自己就会化作枯骨!”
陈默不再看他。左眼中的骨纹骤然发烫,金光自瞳孔溢出,顺着脸颊流淌而下。他一脚踏地,力量直透地下。
那些血色符文开始扭曲、倒卷,原本扑向他的魔气竟被反向吸入,如同逆流之水。
阿四突然惨叫,双膝跪地,鼻口溢血,手中符纸化为灰烬飘散。
“不可能!”赵三大吼,“这是血骨堂的血引令!你怎么可能反控阵法!”
“阵法认主。”陈默冷冷道,“谁也改不了。”
他望着阿四:“你手持假令,便成了阵法的一部分。如今阵法反噬,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
阿四趴在地上喘息,指尖深深抠进泥土,想说话,却只吐出血沫。
赵三脸色大变:“快撤!快跑!”
弟子们转身欲逃,却已来不及。
禁地深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咚、咚、咚。每一步都令大地震颤。十二尊石俑自黑暗中现身,眼眶燃起幽蓝火焰,齐齐转向这群入侵者。
赵三惊恐后退,撞上一尊石俑。那石俑缓缓转头,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盯着他。
“救……救命!”赵三尖叫。
陈默不动。他看着阿四,声音很轻:“你可以继续当棋子,或者……为自己活一次。”
说完,他抬手甩出一条骨链。哗啦一声,骨链缠住最近的石俑手臂,猛力一拽。
石俑轰然倒下,砸入人群。尘土飞扬,惨叫四起。三人被压在下方,腿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赵三连滚带爬地逃窜,却被另一尊石俑拦腰抱住。他拼命挣扎,那手臂却如铁钳般牢牢锁住他。
“告诉玄明子。”陈默站着不动,语气平静,“下次想杀我,别派些骨头都不硬的废物。”
赵三满脸是血,嘶吼:“你等着!宗门不会放过你!你逃不出去的!”
陈默不再理会。他转身,面向裂缝深处。身后的喧闹、哀嚎、求饶尽数抛在脑后。
他迈出第一步。
骨刺在他脚下碎裂,碎片四溅。通道渐窄,空气愈发沉闷。左眼越来越热,仿佛前方有某种存在正等待着他。
他摸了摸怀中的兽皮。上面写着“以骨为引”。他清楚这条路有多凶险,也知道有多少人葬身于此。
但他更明白,只要骨头不断,他就不会停。
身后传来一声模糊的喊叫。
是阿四的声音。
陈默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他继续前行。
通道两侧的岩壁开始龟裂,碎石不断掉落,打在他的肩头与背上。
他抬起左手,轻轻按住左眼。骨纹仍在发烫,热度持续攀升。
前方的空气变得异样,仿佛穿行在浓稠的水中。
他知道,真正的禁地核心就在前方。
他加快脚步。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闷响。
整条通道剧烈震动。一块巨石从上方坠落,砸在他前三步处,彻底堵住了去路。
陈默停下。
他抬头望去。裂缝顶部裂开一道口子,暗红色液体正缓缓滴落,触地即发出滋滋声响。
那是焚天炉的残液。
他皱眉。这不是自然塌陷,而是人为破坏。
他后退半步,右手紧紧握住腰间的铁链。
就在此时,背后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有人来了。
不是赵三的人——他们的气息早已消散。
也不是阿四——他已经站不起来。
那是谁?
陈默没有回头。他凝视眼前的巨石,指节缓缓收紧。
铁链摩擦着手腕上的旧伤,带来一丝熟悉的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