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灰烬吹过,陈默还站在原地。骨琴贴在胸前,他能感觉到琴身微微发烫,手指有点麻。鼻子还能闻到血腥味,脑袋很疼,像是被人挖空了一样,但他的意识很清楚。
左眼下的那道骨纹还在发热,不是疼,而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知道刚才看到的画面是真的——天裂开了,有人背对着黑潮站着。
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树林尽头突然传来一股冷气。
黑玉瓶浮在半空中,瓶口裂开一条缝,邪尊的影子慢慢钻了出来。它没有具体的样子,像一团翻滚的黑雾,中间有两个黑洞般的眼睛。
“你竟敢碰那把琴。”声音很难听,像石头刮耳朵。
陈默没动。右手抓着剑匣的链子,左手扶着琴。他知道这东西怕什么——怕骨纹亮,怕琴响。
但他现在不能弹。脑子还在晃,强行用力量会伤到自己。
邪尊好像也知道了,往前飘了一点:“你以为看到一点记忆就能跟我斗?你只是个容器,连命都不是自己的。”
话刚说完,压力一下子变大了。陈默太阳穴直跳,脑袋里像有针在扎。
可他还是站着,没倒下。
左眼下的骨纹猛地一闪,金光从皮肤下面透出来。光不强,却挡住了邪尊的压迫感。
黑雾动了一下,像是笑了:“有意思。骨尊的印记,居然护住了你这种废物。”
这时,一个人从树林里走出来。
是玄明子。
他脸色很难看,脚步很快,死死盯着陈默怀里的琴:“谁让你碰它的!这是给邪尊准备的东西,你也配拿?”
陈默转头看他。眼神很平静,不生气也不恨,就那么看着。
这一眼让玄明子喉咙一紧。他忽然发现,眼前的徒弟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他摆布的人了。
“你听不懂是不是!”玄明子吼起来,指着邪尊,“看看是谁救了你!要是我没帮你藏气息,带你走这条路,你在枯河村早就被当成灾星烧死了!”
邪尊的影子转向他。
下一秒,玄明子像是被人掐住脖子,声音没了。
“你说过的!”他猛地看向邪尊,声音都变了,“你说只要我把骨尊传人带来,就给我长生!我给你找了七个容器,杀了三个域主的徒弟,连青冥宗的大阵都是我毁的!我做了这么多,换不来一句承诺吗!”
林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风也不吹了。
邪尊抬起手,动作很慢,像要捏死一只虫子。
“蝼蚁。”声音更低更冷,“也敢跟我谈条件?”
那只手轻轻一点。
没有爆炸,也没有声音。玄明子眉心出现一道细缝,像瓷器裂了。
接着,裂缝开始蔓延。
从额头到脸,从脖子到胸口,一条条线在他身上爬。他没流血,身体却一块块变成灰白粉末,往下掉。
玄明子张着嘴,发不出声。眼睛睁得很大,全是不敢相信。
他想抬手,手指刚动,整条手臂就散成灰,落了一地。
“你……”他终于挤出一个字,死死盯着陈默,“你赢了……但你别以为……”
话没说完,最后一道裂痕划过喉咙。
整个人塌了下去,像沙堆被风吹散,变成飞灰,飘走了。
只剩一块焦黑的玉牌落在地上,上面刻着“血骨”两个字,边缘还有烧过的痕迹。
陈默低头看了一眼。
没捡,也没多看。
他知道这是什么——魔宗血骨堂的身份牌,也是玄明子勾结外敌的证据。但现在不重要了。人死了,罪也清了,剩下的路只能自己走。
他抱着骨琴,转身往禁地方向走。
一步,两步。
身后,邪尊还浮在空中,黑雾缓缓转动,像是重新打量着他。
“你以为这就完了?”声音比刚才更沉,“骨尊死了上万年,一把破琴救不了你。你走的每一步,都在我的计划里。”
陈默停下。
没有回头。
左眼下的骨纹闪了一下,金光在眼里转了一圈,又消失了。
他知道这东西不会轻易放过他。但它也不敢真身出现。刚才挡住它的不只是骨纹,还有整把琴的力量。它怕那个名字,哪怕只剩一把残琴。
“你逃不掉。”邪尊低声说,“你的骨头会先烂,你的心会先垮。等第八枚骨戒集齐那天,我会亲自来取你性命。”
陈默抬起脚,继续往前走。
树越来越多,光线被树叶切成一块块。脚下泥土发红,像是渗了旧血。
他认得这条路。穿过这片林子就是禁地深处,那里有焚天炉炸出的大坑,有石俑阵的废墟,还有阿四临死前指过的裂缝。
他右手一直按在剑匣上。铁链断了一环,末端晃着。
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琴震了一下。
不是震动,像是一种回应。
他放慢脚步,左手摸了摸琴面。上面有苏弦的血迹,已经干了,颜色发黑。
就在这时,琴弦响了一下。
很轻,只有一个音。
但陈默听出来了。
那是《八荒灭魂曲》的第一个音符。
他停下脚步。
周围很静,连叶子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琴没再响。但他知道不是错觉。这把琴,在提醒他什么。
他抬头看前面。禁地入口就在十步远,岩壁上的符文已经灭了,只剩几道浅痕。
他迈步过去。
右脚落地时,地面轻轻一震。
不是地震,像是地下有什么松动了。
他没管,继续走。
左手抱紧琴,右手握住剑匣链子。断口磨着手心,有点疼。
走到入口前,他伸手去推挡路的巨石。
石头不动。
他用力一点。
咔的一声,石缝里掉下一块碎岩。
黑暗从缝隙里涌出来,带着一股陈年的腥味。
他正要弯腰进去——
琴弦又响了。
这次是两声,短促又急。
陈默猛地回头。
身后没人。林子里太静了,连虫叫都没有。
他看了三秒,慢慢转回身。
手刚碰到岩壁——
地下传来一声闷响。
像有什么东西,在很深的地方,撞了一下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