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灯光汇成的光海在演播厅汹涌不息，如同地下奔流的熔岩终于冲破岩层，灼热地舔舐着虚假舞台的根基。陈楚站在追光灯下，小臂上那道浅淡的血痕在光晕中异常醒目。他最后那句“人心里的光，你们关得掉吗？”如同淬火的利刃，穿透鼎沸的人声，狠狠钉在导播台前那几个西装革履的身影上。
资本代表的脸色在监控屏幕变幻的光线下，灰败如纸。
投票系统依旧瘫痪，深蓝色的数据柱凝固在碾压性的高度，像一记无声的耳光。主持人拿着话筒，额角渗出细汗，强撑着职业化的笑容宣布：“由于……技术原因，本轮投票结果延后公布！但精彩继续！下一场，将是……”
陈楚没再听下去。他转身，在一片光海的簇拥和队员激动泛红的眼眶中，大步走下舞台。通道口，那个曾递来“排练室取消”通知的场务助理瑟缩在阴影里，眼神躲闪，手里捏着一张新的纸条，却再也不敢递过来。
回到负三层那间冰冷简陋的休息室，门一关，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灼热。紧绷了一整夜的神经骤然松弛，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每个人的身体。李岳瘫在椅子上，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阿Ken看着自己再次被血浸透的创可贴，苦笑着摇头。林小菲抱着膝盖，将脸埋进去，肩膀微微耸动，不知是哭还是笑。
陈楚拧开一瓶水，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那股翻腾的燥热。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不停，他掏出来，屏幕上跳动着十几个未接来电和无数条信息轰炸。大部分是媒体采访请求，夹杂着几条圈内泛泛之交的祝贺。他面无表情地划掉，直到一个没有备注、归属地显示为海外加密号码的信息，突兀地闯入视线。
只有短短一行字：
“傀儡撕线，光破黑幕，痛快！有歌，敢唱否？—— 林芳菲。”
陈楚捏着手机的指关节，微微泛白。
林芳菲。这个名字，对于乐坛，尤其是经历过华语乐坛黄金年代的人来说，是传奇，是图腾。她的声音被誉为“被上帝亲吻过的神嗓”，巅峰时期横扫各大奖项，却在事业最如日中天时急流勇退，远走海外，杳无音讯近二十年。江湖上只剩她的传说和那些至今无人能完美翻唱的经典金曲。她怎么会看到《巅峰对决》？怎么会关注到他这个被雪藏十年、刚刚撕开一道裂缝的“过气艺人”？
“楚哥？”林小菲抬起头，泪痕未干，却敏锐地察觉到陈楚身上气息的变化。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难以置信，以及被巨大存在注视后本能升起的战栗。
陈楚没说话，直接将手机递过去。林小菲看到那个名字，瞬间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溜圆：“林……林芳菲？！她……她不是早就……”
“她还活着，而且，她看到了昨晚的《傀儡》。”陈楚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他翻出那个破旧的牛皮纸笔记本，快速翻动，停在一页。纸页上，褪色的墨迹写着一个标题：《归途》。旋律骨架早已在他心中盘踞多年，那是一种漂泊半生、渴望精神归乡的苍茫与顿悟。他一直觉得，这首歌需要一个能承载时光重量的声音。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负三层那缕穿透尘埃的晨光，骤然刺破他心头的迷雾。
“联系节目组，”陈楚抬起头，眼中疲惫尽褪，只剩下锐利如刀锋的光芒，“告诉他们，下一轮，我的原创作品是《归途》。合作者——林芳菲。”
“林芳菲？陈楚要请林芳菲？！”节目总导演的办公室里，一声难以置信的尖叫几乎掀翻屋顶。副导演拿着陈楚团队发来的确认函，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导演，这……这不可能吧？林芳菲消失快二十年了！多少天王天后想请她复出合唱都被拒了！陈楚他凭什么？”
总导演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昨晚《傀儡》掀起的风暴和投票系统的“意外”瘫痪已经让他焦头烂额，资本方施加的压力如同巨石压顶。现在，陈楚又抛出一个更重磅的炸弹！
“凭他那本破笔记本里不知道存了多少年的歌！凭他昨晚撕了剧本！”导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去！动用一切关系，给我查！查这个林芳菲是不是真的！是不是陈楚在虚张声势！还有，立刻！马上！联系星艺那边，问他们知不知道林芳菲的下落！她是星艺最早的台柱子！”
星艺娱乐，陈楚的前东家，此刻同样一片兵荒马乱。高层会议室里，烟雾缭绕。陈楚前经纪人，如今已是艺人总监的王海，脸色铁青地听着下属的汇报。
“……确认了，号码来源是瑞士，高度加密，无法反向追踪。林芳菲……她确实在瑞士隐居，但深居简出，几乎与世隔绝。我们尝试联系，但所有渠道都被挡了回来。”下属的声音带着惶恐。
“陈楚！他怎么会搭上林芳菲这条线？！”王海一拳砸在桌子上，昂贵的红木桌面发出闷响。林芳菲，那是星艺历史上最璀璨也最决绝的明珠，更是王海心底一根隐秘的刺。当年林芳菲的突然退隐，背后就有资本倾轧和创作理念被粗暴干涉的阴影，与陈楚被雪藏的根源如出一辙！这根刺，如今被陈楚这个“叛徒”狠狠攥住，要反过来扎向他们！
“绝对不能让他们合作成功！”王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林芳菲的影响力太可怕了，她要是复出站台陈楚，对我们就是毁灭性打击！去！联系《巅峰对决》节目组，施加压力！还有，准备通稿，一旦确认合作，立刻炒作林芳菲过气、陈楚借机炒作！把水搅浑！”
资本与旧势力的阴影，如同闻腥而动的鲨鱼，从四面八方悄然围拢。一张无形的网，试图在传奇的辉光真正降临前，将其绞杀。
三天后，深夜。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私人飞机悄然降落在城市远郊的私人停机坪。舱门打开，一个身影在助理的搀扶下缓缓走下舷梯。
她穿着一件剪裁极简的米白色羊绒大衣，身形清瘦，脸上带着长途飞行的疲惫，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然而，当夜风吹拂起她额前几缕银白的发丝，一种历经岁月沉淀、洗净铅华后的从容与高贵，无声地弥漫开来。正是销声匿迹近二十年的歌坛传奇——林芳菲。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早已等候多时。车门打开，陈楚亲自站在车旁。他没有过多的寒暄，只是微微颔首，目光交汇的瞬间，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份无需言说的了然与尊重。
“林老师，辛苦。”陈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后辈的敬意。
林芳菲摘下墨镜，露出一双依旧明亮、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睛。她看着陈楚，目光在他小臂那道未愈的血痕上停留了一瞬，嘴角牵起一丝极淡、却带着锋利感的笑意：“你的《傀儡》，唱得不错。那股子撕破天的劲儿，像我年轻的时候。”
车子驶向市区，车内一片安静。林芳菲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霓虹，那些浮华的光影似乎无法在她眼底留下痕迹。许久，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久未开嗓的微哑，却依旧有着令人心颤的磁性质感：“《归途》……我看了谱子。写的是漂泊半生，心向故园，却不知家在何方。写的是……我，也是你吧？”
陈楚心头一震，看向她。
林芳菲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窗外虚幻的光影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当年我退，不是唱不动了。是受不了他们把我的歌，当成流水线上的罐头，随意篡改，塞进各种狗屁不通的广告里。我要的是歌有歌魂，他们要的是钱。道不同。”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嘲讽，“听说，你也‘死’过一回？”
“十年雪藏，生不如死。”陈楚回答得同样平静。
“呵……十年。”林芳菲轻笑一声，带着看透世事的苍凉，“他们惯用的伎俩。用时间磨掉你的棱角，耗干你的才华，让你认命，变成他们想要的提线木偶。”她终于转过头，目光锐利如刀，直刺陈楚眼底，“陈楚，你告诉我，你磨掉了吗？耗干了吗？”
狭窄的车厢里，空气仿佛凝固。前排的助理屏住呼吸。
陈楚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他缓缓抬起手，指关节轻轻敲了敲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发出笃笃的轻响。那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这里，还在烧。”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石坠地，“烧得更旺了。”
林芳菲定定地看着他，几秒钟后，那抹锋利而冰冷的笑意再次在她唇边绽开，这一次，带着一丝真正的欣赏和……共鸣。“好。那就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一点。烧穿这狗屁的规则！”
《巅峰对决》第七期彩排现场。巨大的演播厅里，为《归途》搭建的舞台雏形已现——没有繁复的灯光矩阵，没有花哨的机械装置，只有几组错落的、象征“家”与“路”的抽象几何结构，背景是巨大的环形冰屏，此刻正模拟着流动的云海与苍茫大地。
然而，气氛却压抑得诡异。
林芳菲穿着一身素雅的练功服，站在舞台中央试音。她只是简单地开嗓，几个清越的音符流淌出来，那历经岁月洗礼、愈发醇厚通透又带着金属般穿透力的嗓音，瞬间让整个嘈杂的现场安静下来。几个年轻的乐队成员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调试，目露震撼。
“不对。”林芳菲停下，微微蹙眉，看向音响控制台，“中频太薄，混响加得太刻意。我要的是空旷中的真实感，不是KtV回声。调回去。”
音响师面露难色，看向站在台下的节目组音乐总监。音乐总监擦了擦汗，硬着头皮拿起对讲：“林……林老师，这个效果是经过我们团队精心设计的，更符合现代观众的听感……”
“精心设计？”林芳菲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目光冷冷扫过去，“设计到连基本的音色还原都做不到了吗？还是说，有人告诉你们，要把我的声音也‘修饰’成流水线上的罐头？”
音乐总监被噎得脸色发白，不敢接话。后台入口处，总导演和几个资本代表脸色阴沉地看着这一幕。
“还有这光，”林芳菲指向头顶几盏刻意打得很亮、试图营造“圣光”效果的顶灯，“太假，太满。关掉一半。我要的是晨昏交界的光影，是归途上那种既温暖又苍茫的不确定感，不是舞台剧的聚光灯。”
灯光师犹豫着没动。
“关掉。”陈楚的声音从舞台侧幕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抱着手臂，目光平静地看着灯光师，又扫了一眼台下脸色难看的导演组，“按林老师的要求做。”
灯光师看着陈楚，又看看林芳菲，最终咬牙关掉了几盏大灯。舞台的光线瞬间柔和下来，层次感凸显，与冰屏上流动的云海大地融为一体，果然更契合《归途》的意境。
林芳菲看向陈楚，微微颔首。
彩排继续。当陈楚和林芳菲的声音第一次在《归途》的旋律中交织碰撞时，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发生了。陈楚的嗓音是被十年风雪磨砺出的沉郁顿挫，如同大地般厚重坚实；林芳菲的声音则是穿透时光云层的天籁，带着神性的悲悯与辽阔。一个在低处叩问，一个在高处回应。一个唱漂泊的沉重，一个唱顿悟的轻盈。无需刻意编排，两人的和声如同宿命般交织缠绕，在看似简单的旋律里，激荡出撼人心魄的史诗感。
然而，就在情感即将推向第一个高潮段落时——
“滋——！！”
一声尖锐到刺破耳膜的电流爆音毫无征兆地从主音响炸开！紧接着，所有伴奏乐器瞬间失声！林小菲正在弹奏的钢琴键盘像被无形的手扼住，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
整个演播厅陷入一片死寂的噪音空白。
乐队成员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台下节目组的人，有人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得逞的快意。
林芳菲停下了演唱。她没有像常人那样惊愕或愤怒，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侧耳倾听了几秒那令人牙酸的电流噪音余韵。然后，她缓缓转过头，目光精准地锁定台下阴影中站着的总导演和那几个资本代表。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穿透了喧嚣与黑暗。她甚至没有开口，只是微微抬起了下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不是质问，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洞悉一切的嘲讽与悲悯。仿佛在看着一群在神像脚下徒劳搬弄小石子的蝼蚁。
总导演被她看得心头狂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那几个资本代表更是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仿佛内心深处最龌龊的算计都被这双眼睛赤裸裸地剥开。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好好唱歌。”林芳菲的声音透过备用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冽质感，“没关系。”
她转向乐队，也转向陈楚，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力量：
“清唱！”
两个字，掷地有声！
乐队成员们如梦初醒，瞬间挺直了背脊！陈楚眼中精光爆射，一步跨到舞台中央，与林芳菲并肩而立！
没有伴奏，没有和声，只有纯粹的、未经修饰的人声！
林芳菲深吸一口气，开口。那清越、空灵、如同雪山融水般纯净又带着无尽力量的嗓音，在死寂的演播厅中骤然升腾：
“行囊里装满异乡的沙…”
“问遍长路，何处是家…”
紧接着，陈楚那低沉、沙哑、充满叙事感的声线稳稳切入，如同大地沉稳的回响：
“风霜刻进年轮，步履沉…”
“回望处，灯火已非故城…”
两把声音，一把如天问，一把如地答。在绝对的寂静中，在刚才故障留下的刺耳噪音余韵里，这纯粹的人声合唱，反而爆发出一种震撼灵魂的原始力量！没有电子音的修饰，没有混响的烘托，只有生命最本真的呐喊与诉说，直击每一个听众的心脏！
后台，总导演脸色惨白，冷汗涔涔而下。他身边的资本代表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发白。他们精心策划的“意外”，此刻反而成了衬托传奇光芒最纯粹的黑幕！
清唱的最后一句合唱，陈楚与林芳菲的声音完美融合，如同孤雁终于找到雁阵，在空旷中激荡出令人潸然泪下的共鸣：
“此心安处，归途亦征程！”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余韵在寂静中久久回荡。
几秒钟后。
“啪、啪、啪……”孤零零的掌声从舞台侧幕响起。是林小菲，她用力地鼓着掌，泪流满面。
紧接着，乐队成员、现场少数几个工作人员、甚至包括一些躲在角落里的节目组员工，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掌声由稀疏到热烈，最终汇聚成一片由衷的敬意！
林芳菲微微喘息，看向陈楚，眼中是棋逢对手的畅快与激赏。陈楚对她深深鞠了一躬。
台下阴影中，资本代表咬牙切齿，对着导演低吼：“正式录制，必须万无一失！音响、灯光、镜头切换……我要让这场合作，变成一场事故！一场彻底的失败！”
第七期直播夜。演播厅座无虚席，气氛空前紧张。前几期的风暴和“林芳菲复出”的爆炸性消息，将收视率推向了史无前例的高度。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那传说中的“神嗓”与“破局者”的碰撞。
舞台灯光暗下。冰屏亮起，流动的云海与苍茫大地在环形屏幕上铺展开来，营造出无边无际的旷野感。几束柔和而富有层次的光，如同晨曦微露，洒在舞台中央。
没有报幕，没有介绍。一束追光打下，照亮了静静站立在那里的林芳菲。她穿着一袭素雅的月白色长裙，银发如雪，脸上带着历经风霜后的平静。仅仅一个身影，便沉淀了岁月的重量。
另一束追光，在舞台另一端亮起。陈楚一身深灰色西装，身形挺拔，小臂的伤痕被巧妙地遮掩，只有眼神锐利依旧。两人隔着舞台遥遥相望。
前奏响起，是极其简单的钢琴与弦乐铺垫，空灵而悠远。
林芳菲启唇：
“行囊里装满异乡的沙…”
“问遍长路，何处是家…”
声音如同雪山之巅流淌而下的清泉，空灵、纯净得不染尘埃，却又带着一种洞穿时空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圆润，带着岁月赋予的温润光泽，直抵灵魂深处。全场观众瞬间屏住了呼吸，仿佛被这传说中的“神嗓”带离了现实的喧嚣。
陈楚的声音低沉切入，如同大地深沉的叹息：
“风霜刻进年轮，步履沉…”
“回望处，灯火已非故城…”
他的声音带着被风沙磨砺的粗粝感，是实实在在走过漫漫长路的疲惫与坚守。与林芳菲空灵的天籁形成绝妙的反差与互补。两人的声音，一个在高处引领，一个在低处铺陈，像两条从不同源头汇聚的河流。
“千万里追寻，一个答案…”
“千万次叩问，一声呼唤…”
副歌来临，弦乐与钢琴的铺底陡然加厚，如同心潮澎湃。林芳菲的声音拔高，那标志性的、充满金属光泽和神圣感的高音直冲云霄，清亮激越，带着冲破一切桎梏的力量！陈楚则用他极具爆发力的怒音在下方支撑、烘托，如同巨浪托起孤高的帆影！两股力量交织碰撞，将歌曲推向第一个情感高潮！
冰屏上，苍茫大地裂开缝隙，金色的光芒喷薄而出！
导播室里，总导演死死盯着监视器，手心全是汗。他对着耳麦低吼：“A组镜头！给林芳菲特写！快！……不对！切b组！给陈楚！……妈的！谁让你们切观众感动的镜头了？！切回舞台！切全景！突出舞美！” 他身边的资本代表脸色铁青，手指焦躁地敲击着控制台。
就在第二段主歌即将结束时，“意外”如期而至。
“滋啦——！”
舞台顶部一盏大功率的侧灯猛地爆出一团刺眼的火花，随即彻底熄灭！紧接着，伴奏乐队中负责弦乐铺底的音轨突然出现了明显的延迟和杂音！虽然不像彩排时那样彻底失声，但这细微的技术瑕疵在顶级音效的直播中，被无限放大，如同精美的绸缎上突然出现的抽丝！
台下前排的星艺高层和王海，嘴角几乎同时勾起一丝冷笑。
台上的林芳菲，歌声没有丝毫停顿。她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在灯光骤然缺失一角、伴奏出现瑕疵的瞬间，她极其自然地侧身半步，调整了站位，让自己和陈楚完全沐浴在剩下的主追光下。同时，她极其隐晦地给了陈楚一个眼神。
陈楚心领神会。在伴奏弦乐出现延迟的下一拍，他猛地加大了胸腔共鸣，用自己极具穿透力的中音区，如同磐石般稳稳地填补了那细微的节奏缝隙！而林芳菲则顺势将下一句歌词的尾音做了一个极其精妙的拉长转音处理，完美地覆盖了伴奏的瑕疵，将那点“意外”化成了情感宣泄中一个充满张力的顿挫！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观众席上，只有极少数最专业的乐评人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极其短暂的异常，但还未等他们皱眉，就被两人神乎其技的临场处理所折服，眼中爆发出更大的震撼！
“踏碎虚妄，心火不灭…”
“此心安处，归途亦征程！”
最后的高潮来临！林芳菲用尽全力，将那个“征”字唱得如同凤凰涅盘般清越激昂，直破苍穹！陈楚则用他撕裂般的怒音，将“程”字狠狠砸下，如同巨锤擂响大地！两股极致的声音力量彻底融合，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洪流！
冰屏上，裂开的大地彻底被金色的光芒吞没，化作一幅壮丽的朝霞图景！象征“归途”的几何结构在光芒中缓缓升腾！
最后一个音符，在震撼人心的合唱中落下。
绝对的寂静。持续了足足三秒钟。
然后，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整个演播厅被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尖叫、甚至哽咽声彻底淹没！无数观众激动地站了起来，用力挥舞着手臂！深蓝色的灯牌如同燎原的星火，疯狂闪烁！
导播室里，总导演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他身边的资本代表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发出砰然巨响，眼神怨毒地盯着屏幕上那两个并肩而立、享受全场膜拜的身影。
后台通道，陈楚的前经纪人王海，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他死死盯着屏幕上林芳菲平静而强大的侧脸，又看向陈楚眼中那簇更加炽烈的火焰，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他。他猛地转身，对着手机低吼：“启动b计划！版权！给我抓住版权！绝不能让《归途》成为他们的武器！”
舞台上，掌声渐歇。林芳菲微微喘息，额角有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依旧明亮如星。她看向身旁的陈楚，忽然上前一步，在万众瞩目下，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
很轻，却重若千钧。
“孩子，路还长。”她在陈楚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让这把火，熄了。”
陈楚身体微微一震，随即用力点头。
主持人激动地冲上台，话筒递到林芳菲面前：“林老师！时隔二十年，是什么让您选择复出，并与陈楚合作这首《归途》？”
林芳菲接过话筒，目光扫过台下，扫过那些或激动或复杂的面孔，最终落在陈楚身上。她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全场，平静而有力：
“因为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我看到了我们当年丢掉的东西——对音乐本身的敬畏，和不向规则低头的勇气。”她顿了顿，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同出鞘的宝剑，直指人心，“有些光，不该被熄灭。有些路，必须走下去。”
台下，王海和星艺高层脸色瞬间煞白。
陈楚站在林芳菲身旁，感受着全场尚未平息的灼热浪潮，也感受着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更加冰冷的敌意。他挺直脊背，如同负三层那穿透尘埃的晨光下淬炼出的利刃。
归途已启，征程方始。下一场风暴，已在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