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星耀资本”顶层会议室的落地窗上,将周啸天扭曲的倒影切割成碎片。他攥着平板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屏幕上“楚门音乐节预售破百万张”的数据像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眼球。“滨江船厂那场破直播,倒给他做了嫁衣!”他猛地将平板反扣在会议桌上,金属撞击声在死寂中炸响,“黄浦江边一堆生锈的废铁,票卖得比‘星海’还快?天大的笑话!”
长桌尽头,新辰资本的赵总慢条斯理地转着尾戒,全息投影在他面前展开一张错综复杂的资本关系网,每条红线都指向滨江船厂地块。“老周,舆论战输了,法律战也崩了,现在要玩——”他指尖划过投影中代表舞台设备的蓝色光点,“就得玩釜底抽薪。”光点随着他手指移动,汇聚到“风暴眼”男团韩烁那张过度修饰的脸上。“让韩烁压轴翻唱《破晓》只是开胃菜。陈楚不是标榜‘真现场’吗?”他嘴角扯出冰冷的弧度,“那就让他的‘真’,变成真事故。”
楚门音乐地下排练厅,阿K的电吉他正爆发出撕裂金属的咆哮。陈楚站在控台前调音,监听耳机里突然刺入高频电流噪音,尖锐得让他猛地摘掉耳机。“第几次了?”他问技术总监老周。老周额头全是汗:“第三套无线耳返了!供应商说芯片批次有问题,临时更换要加价三倍……”话音未落,顶棚一排pAR灯“啪”地爆裂,玻璃碎片混着烧焦的塑料味簌簌落下。
林东冲进来,手机屏幕几乎戳到陈楚眼前:“滨江消防刚发通告!船厂穹顶钢结构‘存在锈蚀隐患’,要求我们自费加装十二组临时支撑架才能拿到演出许可!”他声音发颤,“报价单在这里——八百万!还是‘星海’旗下建筑公司独家承接!”
窗外炸雷轰响,惨白电光劈开乌云,瞬间照亮陈楚左肩护具冰冷的金属搭扣。他拿起角落里那把沾着铁锈的羊角锤,指腹摩挲锤柄上干涸的泥点——那是船厂立旗时溅上的。“八百万?”他掂了掂锤子,“够焊一百吨钢架了。”
滨江船厂的雨夜像个漏水的铁罐。陈楚踩着及踝的积水走向舞台废墟,身后跟着杨振临时拉来的“草台班子”——两个满脸油污的焊工,一个开挖掘机出身的舞台搭建师傅老耿,还有背着电工包的苏妍。“楚哥,这地方根本没法搞!”老耿踢开一块锈蚀的钢板,“消防没说错,顶棚那几根主梁都锈穿了!”
陈楚没说话,攀上摇摇欲坠的龙门吊基座。锤头重重敲在锈红的钢梁上——“铛!”沉闷的回响带着空洞的颤音。他连续敲击不同位置,声波在夜雨中荡开不同的回响。“这里,这里,还有西北角第三根,”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锈蚀超过安全线三倍。老耿,带人割掉。”
“割掉?!”苏妍失声,“离音乐节只剩五天!没有顶棚怎么演?”
“那就不要顶棚。”陈楚跳下基座,锤尖指向铅灰色天穹,“让所有人看见——我们头顶只有天,脚下只有锈。”他抓起焊枪,幽蓝电弧“滋啦”一声撕裂雨幕,精准点在锈穿的钢梁裂缝上。铁水熔融滴落,在积水中腾起刺鼻白烟。“杨哥,联系海事局,租两条报废货轮横在江面当背景板。老耿,带人把割下来的废钢焊成观众护栏。”焊枪在他手中如同手术刀,在废墟的伤口上缝合新的血肉。
阿K突然从雨幕中冲来,手里拎着半截断掉的电源线,断口整齐得像刀割。“有人摸进配电房!备用发电机电缆全被剪了!”他暴怒地将电缆砸进水里,“操他妈的阴招!”
陈楚关掉焊枪。黑暗瞬间吞噬了整个船厂,只剩雨点击打钢铁的杂乱声响。他摸出手机,屏幕冷光照亮他下颌紧绷的线条。拨号音响了三声,对面传来带睡意的沙哑男声:“谁啊大半夜……”
“老唐,”陈楚声音平静,“我是陈楚。2012年地下摇滚音乐节,你用过柴油发电机阵列供电,设备还在吗?”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猛地清醒:“在仓库吃灰呢!但那是十二台老古董,动静比拖拉机还响!”
“要的就是响。”陈楚抬头,任雨水冲刷脸庞,“让它们吼起来,吼到对岸‘星海’的假鲸鱼都发抖。”
翌日清晨,楚门官微发布九宫格。前八张触目惊心:爆裂的灯具、割断的电缆、消防整改通知书、天价支撑架报价单。最后一张是陈楚的背影——他站在焊光四溅的废墟中,高举焊枪指向无顶棚的苍穹。配文只有八个字:
无顶之台,破天之声。
热搜瞬间引爆。粉丝涌向“星海”官微质问打压,却被水军“安全隐患!人命关天!”的刷屏淹没。舆情监测图上,“楚门”词条被染成危险的深红。
“周总,消防那边顶不住了!”助理举着平板冲进星耀会议室,“楚门粉丝把举报电话打爆了,说我们勾结消防卡审批!”
周啸天盯着屏幕上陈楚焊钢的背影,牙龈几乎咬出血。他抓起座机拨通加密号:“启动‘b计划’。让‘风暴眼’的粉丝后天去船厂‘应援’——带上油漆和喇叭。”他顿了顿,声音淬毒,“重点‘照顾’楚门那几台破发电机。”
音乐节前夜,船厂灯火通明。十二台柴油发电机在江边一字排开,轰鸣声震得脚下钢板都在颤抖。陈楚正调试最后一路音响,对讲机突然爆出老耿的嘶吼:“东侧涌进来几百号人!举着韩烁灯牌,拎着油漆桶!”
刺耳的玻璃碎裂声从入口处传来!混在尖叫中的是整齐的口号:“楚门塌台!滚出滨江!”鲜红的油漆泼在刚焊好的钢架护栏上,如同血泪。
安保防线瞬间被冲垮。一个戴鸭舌帽的身影鬼祟溜向发电机群,手伸向油阀——
“砰!”
阿K的贝斯狠狠砸在那人背上!对方惨叫倒地,怀里滚出两包磁性铁屑——足够让所有发电机瞬间报废。阿K一脚踩住他手腕,脏辫滴着红漆:“剪电缆的也是你吧?”他揪起那人衣领,手机强光直射对方惊恐的脸,“来,给‘星海’的周老板直播下,什么叫玩火自焚!”
混乱中,陈楚跃上未完工的主舞台。没有话筒,他抓起那把沾满红漆的羊角锤,狠狠砸向悬垂的锈铁管!
“铛——!!!”
洪钟般的巨响压过所有喧嚣。人群骤然静默。陈楚站在追光灯下,左肩护具反射冷光,红漆顺着锤柄淌过他手腕旧疤。“听见了吗?”他声音透过柴油机的轰鸣传遍全场,“这才是楚门的第一声鼓!”他再次挥锤砸向铁管,更多乐手加入——苏妍敲击废弃煤气罐,老耿抡起扳手砸钢梁,阿K的贝斯发出失真咆哮!即兴的金属打击乐如同钢铁巨兽觉醒的脉搏,震得泼漆者手中的喇叭纷纷脱手。
警笛声由远及近。陈楚扔下铁锤,俯视着被安保按住的捣乱者,拾起地上半罐红漆。他走到印满韩烁灯牌的白布前,蘸漆挥毫。猩红的闪电撕裂灯牌,劈开圆环——楚门的标志在废墟上浴血重生。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陈楚扔掉漆罐,红漆在他脚下漫延如血泊,“楚门的台——”他踩过满地狼藉,焊枪幽蓝电弧再次刺破夜幕,“是用他们的铁索焊的!”
江风裹挟着柴油废气与铁锈味扑面而来。远处,“星海”场地虚幻的全息鲸鱼正游入电子深海。而脚下,真实的、嘶吼的、带着血锈味的声浪,已在废墟中蓄满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