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兆龙扛着锄头往家走时,天已经擦黑了。七月的傍晚,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稻谷的清香,远处传来几声犬吠,衬得这乡间小路更加寂静。他擦了把额头的汗,抬头看了眼天色,心里盘算着明天还得早起去田里看看那几垄玉米。
就在他转过村口那棵老槐树时,脚步猛地顿住了。
树下站着一个人。
周兆龙眯起眼睛,那人一动不动,背对着他,穿着一身古怪的蓝布衣裳,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扎眼。他心头掠过一丝异样——这村里的人他都认识,这背影却陌生得很。
\"喂!\"周兆龙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田野上回荡。
那人没动。
周兆龙咽了口唾沫,慢慢走近。离得近了,他才看清那根本不是真人,而是一个纸扎人,与真人一般大小,立在槐树下,仿佛在等人。纸人的脸涂得惨白,两颊却抹着夸张的腮红,嘴唇鲜红如血,眼睛是用黑墨画的,却莫名给人一种正在转动的错觉。
\"谁他妈在这放个纸人...\"周兆龙嘟囔着,心里却涌起一阵寒意。纸扎人是给死人用的,活人见了总觉得晦气。他四下张望,田野上空无一人,只有晚风吹过玉米地,发出沙沙的响声。
周兆龙伸手想把这晦气东西挪开,却在碰到纸人的瞬间猛地缩回手——那纸人的手臂,摸上去竟有一丝温度。他瞪大眼睛,心跳如鼓,再仔细看去,纸人还是纸人,冷冰冰的,哪来的温度?
\"见鬼了...\"他骂了一句,决定不管这晦气东西,快步往家走去。可走出十几步,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纸人的头似乎转了过来,正对着他的背影。
周兆龙浑身一颤,几乎是跑着回了家。
\"小黑!\"一进院门,他就呼唤自己养的那条黑狗。往常听到他的声音,小黑总会摇着尾巴迎上来,可今天院子里静悄悄的。
周兆龙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向狗窝。小黑蜷缩在窝里,一动不动。他蹲下身,伸手一摸——狗的身体已经僵硬了,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这...\"周兆龙的手微微发抖。小黑早上还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了?而且这死状...他想起村口那个诡异的纸扎人,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夜里,周兆龙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月光惨白,照得院子里一片银白。他起身喝了口水,无意间瞥向窗外,顿时浑身血液凝固——
院墙外,一个蓝布身影静静站立,正是那个纸扎人。月光下,纸人惨白的脸上,那双黑墨画的眼睛似乎正盯着他的窗户。
周兆龙猛地拉上窗帘,后背已经湿透。他摸出枕头下的老式手机,想给村里人打电话,却发现信号全无。整个村子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第二天一早,周兆龙就去找了村里的王老五。王老五是村里胆子最大的,年轻时还做过赶尸人的行当,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懂得多。
\"你说纸人自己会动?\"王老五叼着旱烟,眯着眼睛问。
周兆龙点点头,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包括小黑离奇的死。
王老五的脸色渐渐变了,他掐灭烟头,声音低沉:\"带我去看看那个纸人。\"
两人来到村口老槐树下,却哪里还有纸人的影子?只有地上几片碎纸屑,证明这里确实放过东西。
\"见鬼了...\"王老五蹲下身,捡起一片纸屑闻了闻,脸色更加难看,\"这纸...是用尸水糊的。\"
周兆龙倒吸一口冷气:\"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不是普通的纸扎人。\"王老五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有人做了邪门的纸人,放在咱们村口,肯定没好事。\"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骚动。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几个村民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为首的张大娘脸色煞白:\"不好了!我家后院的鸡全死了!死得蹊跷,一点伤都没有,就是...就是眼睛都凸出来了,像是被吓死的!\"
周兆龙和王老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接下来的几天,村里怪事不断。先是李家的牛半夜突然发狂,撞破牛栏跑了,第二天被发现死在水沟里,舌头伸得老长;然后是赵家的孩子半夜哭闹不止,说看见窗外有个\"蓝衣服的叔叔\"在对他笑;最离奇的是王老五家的羊,一夜之间全部暴毙,尸体整齐地围成一个圈,头朝外,像是在防备什么东西从中间出来。
整个村子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人们早早关门闭户,连狗都不敢叫了。周兆龙每晚都能梦见那个纸扎人,梦见它站在自己床边,用那双黑墨画的眼睛盯着自己。
第五天晚上,周兆龙实在受不了了,去找了村里年纪最大的老村长。老村长已经九十多岁,是村里唯一经历过民国时期的人,知道很多老一辈的秘闻。
\"纸扎人?\"老村长听完周兆龙的描述,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你说的...是不是蓝布衣裳,脸上涂得煞白,嘴唇血红?\"
周兆龙连连点头:\"您知道这东西?\"
老村长叹了口气,颤巍巍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积满灰尘的木箱,取出一本发黄的册子:\"六十年前,咱们村有个纸扎匠,叫马三。他手艺极好,做的纸人能乱真。后来...\"
老村长翻开册子,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一个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站在一排纸扎人中间,那些纸人栩栩如生,看得人头皮发麻。
\"后来怎么了?\"周兆龙追问。
\"后来他疯了。\"老村长合上册子,\"说是做的纸人半夜会自己走动,还跟他说话。最后马三吊死在自己屋里,死的时候,屋里围满了纸人,都面朝着他...\"
周兆龙听得浑身发冷:\"那现在这个纸人...\"
\"不是马三做的。\"老村长摇头,\"马三死后,他那些纸人都被烧了。但...\"老人压低声音,\"马三死前说过,纸人通阴阳,能引路。如果有人做了特定的纸人放在村口,那就是在给某个'东西'引路...\"
周兆龙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他心神不宁地洗漱完,刚躺下,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拖沓着走路。
他屏住呼吸,悄悄掀开窗帘一角,借着月光看去——
院子里站着三个纸扎人,与村口那个一模一样,呈三角形站立,头都朝着他的窗户。中间那个纸人的嘴角,似乎向上翘了翘,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周兆龙猛地拉上窗帘,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摸出枕头下的菜刀,死死盯着房门,生怕下一秒就会有东西破门而入。
就在这时,村子的另一头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寂静的夜空。周兆龙浑身一颤,那声音...是王老五的!
他犹豫片刻,还是拿起手电筒冲了出去。循着声音,他跑到王老五家,眼前的景象让他双腿发软——
王老五的院子里,密密麻麻站满了纸扎人,至少有二十多个,将王老五围在中间。王老五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嘴里不停地念叨:\"别过来...别过来...\"
最恐怖的是,那些纸人竟然在缓缓移动,一步步向王老五逼近。它们的关节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是老旧的木门在风中摇晃。
周兆龙想冲进去救人,却发现自己的脚像生了根,动弹不得。就在这时,所有的纸人突然齐刷刷地转过头,用那双黑墨画的眼睛\"看\"向了他。
周兆龙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等他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他躺在自家床上,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噩梦。可当他赶到王老五家时,发现王老五已经疯了,只会重复一句话:\"它们要带我们走...\"
而院子里,散落着一地碎纸屑,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撕得粉碎。
老村长闻讯赶来,看到这一幕,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完了...纸人找到了替身...\"
\"什么意思?\"周兆龙声音发颤。
老村长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纸人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村里有人...借了阴债没还。它们来讨债了。\"
周兆龙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古怪嘱托,和那个被父亲带进棺材的小木盒。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