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阳的指尖,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划过一道弧线。
他的目光,深邃而平静,仿佛已经穿透了眼前这堆积如山的卷宗,看到了背后那张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黑色大网。
星耀资本。
改革阻击联盟。
海天建设。
地方保护势力。
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名词,此刻在他的脑海中,被一根根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构成了一幅令人心惊的图景。
【有点意思。】
【本来以为是来地方打几只地头蛇,没想到捅了个马蜂窝,还牵出一条过江龙。】
【这盘棋,越来越好玩了。】
周阳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arcs的弧度。
他非但没有感到棘手,反而生出了一丝久违的兴奋。
对手越是强大,布局越是深远,当他亲手将这一切连根拔起时,所能获得的“政通人和”奖励,也必然会丰厚到难以想象。
“组长。”
林小雨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和困惑。
林小雨轻声地说道:“我们对那家‘海天建设集团’进行了初步的工商信息调查,发现了一些很奇怪的地方。”
周阳抬起头,示意她继续说。
林小雨翻开手中的文件夹,指着上面的数据说道:“这家公司,注册资本高达五个亿,非常雄厚。”
“但是,它的注册地址,只是一个普通的商务楼里合租的格子间,现场调查发现,那里根本没人办公,只有一个代收信件的前台。”
“公司的公开招聘信息几乎为零,缴纳社保的员工,只有区区五个人,连一个正常的项目部都凑不齐。”
“可就是这样一家公司,在过去三年里,拿下了云山市超过三十个亿的政府工程项目,其中就包括‘幸福里’棚改这种投资巨大的民生工程。”
林小eager地总结道:“这根本就不符合商业逻辑!它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专门为了承接项目和走账而存在的空壳!”
办公室里,其他几位巡视组的成员,也纷纷点头,脸上写满了不解。
敌人的操作,透着一股反常的诡异。
【空壳公司?】
【不,这不叫空壳公司,这叫‘白手套’。】
周阳的内心,平静如水。
【专门用来隔离风险,转移资产的工具罢了。】
【注册资本五个亿,恐怕一分钱的实缴资本都没有,纯粹是用来唬人,抬高门槛,把其他正常竞争者挤出去的。】
【手段虽然老套,但在地方上,往往很有效。】
周阳看向林小雨,平静地说道:“查得很好。”
“不要停,继续深挖。”
“把这家公司所有中标项目的资金流水,全都调出来。”
“我要看看,这三十个亿,进来之后,又流向了哪里。”
“是!”
林小雨立刻领命而去,斗志昂扬。
周阳的目光,再次落回到了云山市的地图上。
他伸出手指,在市委市政府大楼的位置,轻轻点了点。
【这么大一个‘资金管道’,就明晃晃地摆在云山市的地盘上,李大明和他手下那帮人,会一点都不知道?】
【骗鬼呢。】
【是时候,去跟这些‘聪明人’,好好聊一聊了。】
……
下午,云山市委常委会议室。
气氛庄重而压抑。
市委书记李大明和市长,以及一众副市长、常委,正襟危坐。
他们的对面,只坐着周阳一个人。
但他身上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让整个会议室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李大明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主动开口。
李大明笑着说道:“周市长,您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我们云山班子,一定全力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阳闻言,也笑了。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周阳不紧不慢地说道:“李书记言重了,我不是来下指示的。”
“就是有些问题,想向各位请教一下。”
他放下茶杯,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周阳平静地说道:“我们巡视组在梳理云山市的工程项目时,发现有一家企业,表现非常亮眼。”
“叫‘海天建设集团’。”
“这家公司,似乎很受云山市政府的青睐,拿下了不少大项目啊。”
“不知道各位领导,对这家公司,有什么了解?”
话音刚落。
周阳敏锐地捕捉到,李大明的笑容,僵硬了零点五秒。
坐在他旁边的市长,下意识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喉结滚动了一下。
而分管城建的王副市长,眼神明显地向旁边飘忽了一下,放在桌上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呵,来了。】
周阳的内心,一片了然。
【教科书式的微表情。】
【紧张、回避、心虚。】
【看来,这家‘海天建设’,就是悬在他们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短暂的沉默后,李大明干咳了一声,率先打破了尴尬。
李大明打着哈哈说道:“海天建设啊……嗯,这家公司,我有点印象。”
“是一家很有实力的民营企业嘛!对我们云山的城市建设,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至于具体的业务情况嘛……我就不太清楚了,毕竟我主要抓宏观和党务工作,具体的经济项目,还是市长和王副市长他们更了解。”
他轻飘飘地就把皮球踢了出去。
市长连忙接过话头,也是一脸的“官方说辞”。
市长一本正经地说道:“周市长,我们云山市的招投标流程,一直都是公开、公平、公正的。”
“海天建设能中标,说明他们的资质和方案,都是经得起考验的。”
“当然,企业在经营过程中,可能会存在一些不规范的地方,如果巡视组发现了问题,我们一定督促他们立刻整改!”
两人一唱一和,说了一堆正确的废话,就是不涉及任何实质性的内容。
周阳脸上的笑容,始终未变。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也不追问,也不反驳。
但他的沉默,反而让李大明等人,感到了更大的压力。
他们感觉自己就像在舞台上表演的小丑,而台下唯一的观众,正用一种看穿一切的眼神,审视着他们拙劣的演技。
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愈发诡异。
就在这时,周阳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是条加密信息。
他站起身,对着众人歉意地笑了笑。
周阳平静地说道:“不好意思,接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