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掉了医疗系统的蛀虫，又亲手挂帅成立了“临海市健康守护”改革领导小组，周阳感觉自己快成一个全能的城市管家了。
从环保到城建，再到医疗，哪里有窟窿就往哪里补。
现在的临海市，在他眼里，已经趋近于完美。
经济引擎轰鸣，蓝天碧水常在，民生工程落地，老百姓看病也不再肉疼。
一座充满活力、温度与希望的现代化滨海新城，正在冉冉升起。
“市长，这是省里转发下来的文件，点名表扬了咱们的‘药品集采’模式，说我们为全省的医改趟出了一条新路！”
林小雨像只报喜的燕子，脚步轻盈地将一份文件放在周阳桌上，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骄傲。
“还有，好几个社区医院都送来了锦旗，说现在老百姓愿意来社区看病了，他们的工作总算有了价值感！锦旗我都按您的吩咐，收进库房了。”
周阳正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闭目养神。
系统奖励的那套【城市更新与旧改技术规范】，他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
现在，他感觉自己对这座城市的理解，已经深入到了每一块砖，每一条管道。
听到林小雨的汇报，他缓缓睁开眼，脸上是一贯的举重若轻。
“锦旗是心意，但工作是本分。让同志们把劲头，用在服务群众上。”
嘴上说着场面话，心里还是挺熨帖的。
不错，医护人员的价值感，也是系统积分的来源之一嘛。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他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城市。
车水马龙，流光溢彩，远方的港口灯火璀璨，一切都井然有序，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强迫症晚期的玩家，终于把游戏地图上的所有任务都清空了。
全成就达成，完美！
现在，是时候享受一下通关后的宁静了。
他刚准备从抽屉里拿出那盒系统奖励的、据说能喝出山野之气的顶级普洱，犒劳一下自己，脑海里，那冰冷又准时的系统提示音，再次不请自来。
【叮！警告！检测到临海市【中央商务区】、【滨江大道】等核心交通枢纽，出现持续性、大范围【烦躁】与【暴怒】负面情绪！】
【情绪强度：极高！怨气值已形成拥堵力场，有大概率引发群体性路怒事件……】
周阳伸向抽屉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又双叒叕来了？
我靠，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系统是给我装了个永动机吗？临海市的负面情绪是韭菜吗？割了一茬又长一茬，还越长越快了？
【启动【负面情绪数据溯源】模块……】
【数据分析中……核心问题词云生成完毕！】
周阳的眼前，那块熟悉的半透明屏幕再次亮起。
屏幕中央，几个黑得发紫的加粗大词，几乎要从屏幕里挤出来：“堵成停车场”、“红绿灯读秒五分钟”、“导航已疯”、“我与方向盘共存亡”、“上班一小时，路上两小时”。
而在这些词的背后，一个名字被系统用鲜红色的高危警示框给圈了出来。
【核心关联人物：高飞，市交通局副局长。】
【风险评估：该人物对智能交通等新技术持消极抵触态度，其主导的交通改善方案倾向于将大型项目拆解为小型传统工程，存在与多家本地工程公司利益输送的重大嫌疑。是造成当前交通拥堵、效率低下的主要人为障碍。】
周阳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高飞？
他有印象。
交通局的常务副局长，快五十的年纪，一个标准的老交通了。平时开会，总是一副苦大仇深、忧国忧民的样子，张口就是“交通问题是世界性难题”，闭口就是“我们临海的底子薄、车流量又大”，言下之意，堵车是天灾，跟他这个副局长没多大关系。
没想到，这天天喊着“难难难”的老油条，背地里却在玩“拆拆拆”的游戏。
周阳放下了去拿茶叶的念头，心里那点通关的喜悦，瞬间被堵在了胸口。
城市的路修得再宽，楼盖得再高，要是所有人都堵在路上动弹不得，那所有的发展，都变成了镜花水月。
“看来，这体验生活的游戏，还得换个角色继续玩啊。”
周-阳心里叹了口气，拿起内线电话：“小雨，下午的会都帮我推了。”
“啊？市长，您又有别的安排了？”
“嗯，”周阳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打算去体验一下我们临海市的交通，感受一下什么叫‘速度与激情’。”
……
半小时后，周阳第三次站在了自己的衣帽间里，陷入了沉思。
那套大学生卫衣和朴实小伙夹克衫，这次都不太合适。
这次，他需要扮演一个被堵车逼疯了的普通上班族。
他从衣柜的角落里，翻出了一件略显褶皱的商务衬衫，解开了领口的第一颗扣子，又配了一条普通的休闲西裤。
对着镜子，他甚至还故意用手抓了抓自己一丝不苟的发型，让它看起来有那么点凌乱和不羁。
嗯，帅是没法掩盖了，但那股子领导的沉稳气场，总算是被这身“社畜战袍”给冲淡了不少。
看上去，就像一个刚被甲方蹂躏完，急着下班回家，却要面对地狱般交通的倒霉设计狗。
完美。
周阳没让司机送，自己走到路边，熟练地打开了打车软件。
十分钟后，一辆网约车停在了他面前。
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大哥，一看周阳的目的地是中央商务区，立刻就乐了。
“小兄弟去cbd啊？这个点？勇气可嘉啊！”
周阳笑了笑：“没办法，上班族的身不由己。”
“可不是嘛！”司机大哥一脚油门，刚开出去不到五百米，就稳稳地停在了一个望不到头的车龙后面。
他熟练地拉起手刹，开始跟周阳吐槽：“兄弟，不是我吹，就前面那个十字路口，那个红绿灯，我觉得它上辈子肯定是跟我有仇！”
“哦？怎么说？”周阳来了兴致。
“你看啊，”司机大哥指着前面，“咱们这条是主干道，双向八车道，结果绿灯就三十秒！旁边那条小破路，半天过不了一辆自行车，绿灯一分半！你说这灯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周阳：“……”
好家伙，这已经不是技术问题了，这简直是哲学问题。
司机大哥越说越来劲：“还有啊，你看看这路，三天两头地挖，今天东边围起来，明天西边又给堵上，说是修管道，我看他们就是在地底下埋宝贝呢！”
周阳默默地听着，心里已经开始疯狂吐槽了。
埋宝贝？我看是埋了老百姓的耐心和对政府的信任吧。
花了足足四十分钟，车子才挪动了不到两公里。
周阳付了钱下车，决定亲身体验一下这座“堵城”的脉搏。
他站在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这里是临海的交通要道之一。
下午五点半，正值晚高峰。
放眼望去，四面八方的车流汇集于此，像一锅煮沸了的钢铁粥，粘稠、缓慢，还时不时发出一两声烦躁的鸣笛。
他抬头看着那个被司机大哥疯狂吐槽的红绿灯。
果然，主干道的绿灯时间短得可怜，车流刚启动没多久，就变成了黄灯，然后又是漫长的红灯等待。
而垂直方向那条车流稀疏的支路，却享受着超长的绿灯待遇。
周阳被这反人类的设计给气笑了。
设计这个信号灯配时方案的人，怕不是敌方派来的间谍吧？
他拿出手机，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都录了下来。
他继续往前走，发现路边好几个公交站台都挤满了人，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望眼欲穿。
他挤上了一辆公交车，车里像个沙丁鱼罐头，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车子走走停停，开了三站路，花的时间比他走过来还长。
“这路，还不如我走得快！”车上一个大哥抱怨道。
“就是！我早上出门买菜，回来菜都蔫了！”一个大妈附和道。
周-阳在人堆里，默默地把这些民怨，都记在了心里。
他终于明白，系统提示里的那种【烦躁】与【暴怒】，是从何而来了。
那不是冰冷的数据。
那是无数临海市民，每天都在用自己的时间和生命，为这个低效的交通系统买单。
他提前下了车，站在路边，拿出手机，没有打给纪委，也没有找高书记。
对付高飞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想从中捞油水的老油条，必须用一种更“体面”的方式，让他自己把自己的“专业”外衣给扒下来。
他拨通了市交通局副局长高飞的电话。
“喂，高局长，我是周阳。”
电话那头，高飞的声音立刻变得恭敬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疲惫：“哎呀，周市长！您好您好！有什么指示？”
周阳的语气很轻松，像是老朋友在聊天。
“没什么指示，就是想跟高局你这位老交通请教请教。”
“哎呦，周市长您太客气了，我这点微末道行，哪敢当您的请教啊。”高飞嘴上谦虚，心里却有些得意。
“高局谦虚了。”周阳笑了笑，“是这样，最近市里老百姓对交通拥堵问题，意见很大啊。我看了看，也确实头疼。这可真是个世界性的难题，辛苦你们这些一线的老同志了。”
高飞一听这话，顿时找到了共鸣，大吐苦水：“周市长，您是不知道啊！咱们临海这几年发展太快，车流量都快赶上一线城市了，但我们的路网基础就这么点，我这头发都快愁白了！”
“是啊是啊，我理解。”周阳的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
“正好，”周阳话锋一转，声音依旧温和，“我对这个‘智慧交通’很感兴趣，听说能用大数据解决拥堵问题。我想搞个专题研讨会，集思广益一下。”
“所以，想请高局你这个专家，来给我们做个主题发言，给我们讲讲，我们临海的交通，到底难在哪？未来的路，又该怎么走？”
高飞心里咯噔一下。
智慧交通？那玩意儿烧钱又不好控制，哪有传统的小修小补来得实在？
但他嘴上还是答应得十分爽快：“没问题！周市长您看得起我，我一定把我的想法，毫无保留地向各位领导汇报！”
他想着，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把“智慧交通”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给拍死，然后推销自己那套“分段治理、小步快跑”的方案。
“那太好了。”周阳的语气里充满了期待，“为了让大家有更直观的感受，咱们的研讨会，就放在市交通指挥中心开，怎么样？”
“咱们就对着大屏幕上实时的路况，现场分析，现场讨论，来一场别开生面的‘现场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