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萌萌在房间里坐了整整一个上午,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听见玄关处传来“咔嗒”的门锁声,接着是妈妈的声音:“乐乐,路上小心,早点回来。”她才松了口气——姐姐出门了。
她等了几分钟,确认楼下没有脚步声后,才轻轻拧开房门。客厅里空无一人,妈妈大概在厨房收拾,水槽传来哗哗的水声。王萌萌屏住呼吸,踮着脚往楼梯口走,每一步都走得极轻,生怕木地板发出一点声响。
阁楼的门还保持着昨天她关上的样子,斑驳的木门在阳光下泛着陈旧的光。她伸手握住门把手,指尖又触到那股熟悉的铁锈味,只是这次,还混着点若有似无的腐臭,像夏天里变质的食物,藏在霉味底下,若隐若现。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阁楼里的光线比昨天亮些,阳光从气窗斜切进来,照亮了空中飞舞的灰尘。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角落里的朱红色木箱上——布单还松垮地搭在上面,可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布单下的轮廓,好像比昨天更清晰了些。
她走到木箱前,手指刚碰到布单,就觉得布料下传来一阵凉意,不是木头的凉,是像冰一样的冷。她咬了咬下唇,猛地掀开布单——一股浓烈的腐臭扑面而来,比刚才闻到的更重,像腐烂的树叶混着泥土的腥气,呛得她忍不住捂住鼻子,往后退了半步。
可她没敢退远,又凑了回去。木箱里铺着一层发黄的旧棉花,棉花硬得像板结的泥土,上面还沾着些暗褐色的痕迹,和她之前看到的“血渍”一模一样。而棉花中央,放着的不是她想象中“人形杂物”,是一件洗得发白的白裙子。
裙子是棉布的,领口处绣着一朵小小的栀子花,只是花瓣已经褪色,变成了浅灰色。裙摆处有一道明显的撕裂痕,边缘还沾着些干硬的泥土,像是被什么东西勾破后,又在泥地里拖过。最让她心跳加速的是,裙子的领口别着一枚银锁片——正是她在镜子里看到的那枚,锈迹斑斑,正面刻着的“乐乐”两个字,在阳光下泛着暗哑的光。
王萌萌的手指开始发抖,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捏住锁片的边缘,把它从裙子上取下来。锁片比她想象中重些,背面贴着皮肤,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她翻转锁片,看见背面刻着一串日期——“2014.07.15”。
这个日期像一道闪电,劈进她的脑子里。她记得这个日子,十年前的夏天,7月15日,是邻居家妹妹小美的生日。
小美比她小一岁,和姐姐王乐乐同岁,两人小时候总黏在一起,一起上学,一起跳皮筋,连穿的裙子都是同款。王萌萌还记得,小美有一头浅棕色的头发,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每次见到她,都会甜甜地喊“萌萌姐姐”。
可十年前的那个夏天,小美突然失踪了。那天下午,小美妈妈还来家里找过,说小美早上出门时说要和乐乐去后山采野花,到了晚饭时间还没回来。警察来了,在山里搜了整整半个月,只找到一只小美常穿的粉色凉鞋,最后因为没有更多线索,只能定为“走失”。
从那以后,王萌萌就很少再听到“小美”这个名字,妈妈不允许她提,姐姐更是绝口不提,好像这个女孩从未在她们的生活里出现过。
可现在,这枚刻着姐姐名字的银锁片,出现在这件明显属于小美的白裙子上——她记得这件裙子,小美生日前几天,还穿着它来家里找姐姐玩,当时她还羡慕地说“裙子真好看”。
王萌萌的手抖得更厉害了,锁片差点从指缝里滑掉。她突然想起十年前小美失踪那天的场景——那天傍晚,姐姐是最后一个回家的,回来时衣服上沾着大片的泥土,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还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妈妈问她去哪了,她低着头,声音很小,只说“和小美去后山玩,后来走散了”。
当时的她年纪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以为姐姐是因为和小美走散了才害怕。可现在想来,姐姐那天的眼神,和她昨晚在镜子里看到的影子一模一样,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甚至还带着点说不清的慌乱。
难道……小美失踪和姐姐有关?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吓得王萌萌浑身发冷。她攥着银锁片,想把它放回裙子上,可手指却像被冻住了一样,怎么都动不了。
“你在翻我的东西?”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像一盆冰水,浇在王萌萌的头上。她猛地回头,看见王乐乐站在阁楼门口,手里拿着一把银色的剪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映得她的脸一片惨白。
姐姐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晚点回来吗?
王萌萌吓得手一抖,银锁片“当啷”一声掉在木箱里,落在旧棉花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想站起来,可腿却软得像面条,只能坐在地上,看着姐姐一步步走近。
姐姐的脚步很轻,没有一点声音,像飘过来一样。她走到木箱前,停下脚步,低头看着王萌萌,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只露出下半张脸,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没有任何表情。
“萌萌,”姐姐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我有没有说过,不要碰阁楼里的东西?”
王萌萌张了张嘴,想解释,可喉咙里像堵着什么东西,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看着姐姐手里的剪刀,刀刃上还沾着点什么,像是红色的丝线,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红。
“有些秘密,”姐姐弯下腰,凑近她,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耳边呢喃,“知道了会死人的。”
王萌萌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看到姐姐的眼睛——从碎发的缝隙里,她看到姐姐的瞳孔,竟比平时大了一圈,颜色深得像墨,没有一点光泽,和她梦里那个女孩的眼洞,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她突然明白,镜子里的不是幻觉,阁楼里的也不是巧合。姐姐藏着的秘密,比她想象中还要可怕,而她现在,正站在这个秘密的边缘,再往前一步,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