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艳的奶奶通完电话,林浩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一半。电话里,老太太听他说想带王艳去看心理医生,哽咽着说了好几声“谢谢”,还反复叮嘱他一定要好好劝劝孩子——她也知道王艳总活在自己编造的“妈妈”的世界里,却没力气帮她走出来。林浩跟老太太约好,今天上午就带王艳去医院,等检查结果出来,再商量后续的治疗方案。
出门前,林浩特意买了王艳爱吃的草莓蛋糕,用粉色的盒子装着,想着用甜点哄她开心,或许能让她更愿意配合去医院。他提着蛋糕往四楼走,脚步比平时轻快了些——他总觉得,只要能让王艳接受治疗,这个孩子就能慢慢好起来,那些诡异的怪事也会随之消失。
走到四楼门口,林浩敲了敲门,喊了声:“王艳,你醒了吗?叔叔给你带了蛋糕。”
屋里没动静。
他又敲了敲,声音更大了些:“王艳?在吗?我们今天要去医院,奶奶还等着我们的消息呢。”
还是没人应答。
林浩心里有点慌,昨天王艳还因为“妈妈的礼物”跟他闹脾气,不会出什么事吧?他试探着推了推门——门没锁,一推就开了,发出“吱呀”一声闷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屋里还是老样子,窗帘拉得密不透风,只透过一点缝隙漏进微弱的光,把一切都笼在昏暗中。可林浩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墙上那些被涂乱的红画不见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墙面,墙面上还残留着红色颜料的痕迹,像一道道干涸的血痕。地上散落着几支空了的红色颜料管,还有一张被揉成团的画纸,上面隐约能看到半截红裙子的线条。
王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背对着门口,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红色的娃娃。她一动不动,像个僵硬的木偶,只有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王艳?”林浩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蛋糕放在茶几上,“我们该去医院了,再不去就赶不上医生的号了。”
王艳慢慢转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直直地看着林浩,瞳孔里没有一点光泽,像两口深不见底的黑洞。过了几秒,她的嘴角突然向上勾起,拉出一个诡异的弧度,那笑容不像是孩子该有的天真,反而透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
“叔叔,你知道吗?”王艳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怪的穿透力,在昏暗的屋里回荡,“我妈妈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她一直都在我身边。”
林浩愣住了,他张了张嘴,刚想劝她“别再胡思乱想了”,却被王艳接下来的话钉在了原地。
“去年冬天,妈妈不是故意把我锁在家里的。”王艳抱着娃娃,手指轻轻摸着娃娃的红裙子,眼神里满是温柔,像是在抚摸什么珍宝,“她那时候得了很严重的病,咳嗽得厉害,还总流血,她怕传染给我,才把我锁在屋里,自己去买药。可她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后来我才知道,她在路上晕倒了,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林浩的心脏猛地一缩,他从来没听过这个版本,王艳的奶奶也只说她妈妈“跑了”,没提过生病的事。
“妈妈走之前,把她的灵魂附在了这个娃娃身上。”王艳把娃娃举到面前,娃娃的黑色纽扣眼睛正对着林浩,嘴角那道红色的线,仿佛也跟着翘了起来,和王艳的笑容一模一样,“她说,这样她就能一直陪着我,不会让我一个人害怕。我画的那些红画,都是妈妈教我的,她说红裙子像她生病时流的血,能让她记住自己还活着。”
“昨天晚上,妈妈还跟我一起玩呢。”王艳的笑容更灿烂了,眼睛里却没有丝毫温度,“她让我把墙上的画擦掉,说那些画太丑了,配不上她。她还说,叔叔你是个好人,愿意陪我,所以要把你也留下来,跟我们一起住,这样我们就永远是一家人了。”
林浩的后背瞬间冒起一层冷汗,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流,把衣服都浸湿了。他看着王艳怀里的娃娃,总觉得那两颗黑色的纽扣眼睛在盯着自己,像是有生命一样。他又看向王艳的脸,那张苍白的小脸上,笑容越来越诡异,越来越不像人类该有的表情。
“你在撒谎!这根本不是真的!”林浩大声喊了出来,声音因为恐惧而发颤,“你妈妈早就跑了,这个娃娃就是你捡来的旧东西,你别再自欺欺人了!”
王艳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脸色变得惨白,比墙上的颜料还要白。她猛地站起来,把娃娃举得更高,声音尖锐得像指甲刮过玻璃:“我没有撒谎!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妈妈就在这里!她就在这个娃娃里!她在看着你呢!”
林浩再也受不了了,他感觉屋里的空气越来越冷,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喘不过气。他转身就跑,慌乱中撞到了茶几,蛋糕盒掉在地上,草莓奶油洒了一地,像一滩血。他顾不上捡,跌跌撞撞地跑出四楼,跑出单元楼,一直跑出家属院,直到再也看不到那栋老旧的楼房,才停下来,扶着路边的树大口喘气。
他不敢回头,也不敢再想刚才的画面——王艳诡异的笑容、娃娃冰冷的眼睛、还有那句“把你也留下来”,像噩梦一样缠在他的脑子里,让他浑身发抖。
从那以后,林浩再也没去过四楼。他甚至不敢在阳台停留,怕看到那扇紧闭的窗户,怕听到任何关于王艳的消息。大概过了半个月,他从二楼张阿姨嘴里听说,王艳的奶奶出院了,带着王艳搬去了乡下,再也不回来了。
林浩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时常会想起那个苍白的小女孩,想起她编造的关于妈妈的谎言,想起那个红色的娃娃。他不知道,王艳说的那些话里,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是她真的活在自己的幻觉里,还是那个娃娃里,真的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直到现在,林浩偶尔还会在梦里看到那个红色的娃娃,娃娃的嘴角翘着,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说:“叔叔,你什么时候来跟我们一起住呀?”每次从梦里惊醒,他都会冷汗淋漓,看着窗外的夜空,再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