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笑笑听见“脚印”“指印”两个词，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徐云走过去，把她重新搂进怀里，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那是深入骨髓的恐惧，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压制。
“别怕，它没进来，我们锁好门窗了。”徐云的声音有些发紧，他低头看着柳笑笑苍白的脸，心里又悔又急。早知道这老院这么邪门，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带她来。
这一夜，两人再没合眼。卧室的灯亮了一整晚，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墙上，像两个紧绷的弦。窗外偶尔传来风吹树叶的声音，都能让他们心跳加速，生怕那个影子再突然出现。
天快亮时，柳笑笑实在撑不住，靠在徐云怀里睡着了。徐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目光却一直盯着窗户——塑料布完好无损，可他总觉得，那扇窗的另一边，有什么东西还在等着。
早上七点，村里的公鸡开始打鸣，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卧室，驱散了些许寒意。柳笑笑被公鸡的叫声吵醒，睁开眼看见徐云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一阵心疼。
“你一晚上没睡？”她伸手摸了摸徐云的脸，冰凉的触感让她皱起眉。徐云笑了笑，“没事，我不困。我们收拾下，吃完早饭就走。”
可收拾行李时，柳笑笑却突然停住了手。她看着行李箱，眉头皱了起来，“徐云，我们就这么走了吗？那个陈阿婆……她会不会一直在这里？”
徐云愣住了——他以为柳笑笑只想赶紧离开，却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你想怎么样？”他看着柳笑笑，等着她的答案。
柳笑笑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我想知道真相。王大爷说她是个好人，走得太惨，可能有心事没了。如果我们能帮她了了心事，也许她就不会再徘徊在这里了。”
徐云看着柳笑笑坚定的眼神，心里有些动容。他原本也觉得就这么走了不甘心，那些奇怪的事像根刺，扎在他心里。“好，我们去问问村支书，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关于陈阿婆的事。”
吃完早饭，两人锁好老院的门，直奔村支书家。村支书家在村子中间，是一栋两层小楼，院子里种着几盆月季花，看着很热闹。
村支书听说他们想了解陈阿婆的事，愣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你们也遇到怪事了吧？那老太太确实可怜。”他领着两人走进书房，从书架上翻出一个旧档案盒，“这是村里的老档案，里面有陈阿婆的记录，你们看看吧。”
徐云接过档案盒，打开一看，里面全是泛黄的纸页。他翻了几页，找到了陈阿婆的资料——陈阿婆叫陈秀莲，1935年出生，无儿无女，丈夫早逝，一直一个人生活。2004年冬天，村里发现她冻僵在自家窗边，手里攥着一个布娃娃，布娃娃身上缝着两颗黑扣子，当作眼睛。
“布娃娃？”柳笑笑突然想起什么，她拉了拉徐云的胳膊，“昨天收拾阁楼时，我好像在一个旧箱子里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布娃娃！”
徐云心里一紧，连忙追问：“你确定？在哪里见过？”
柳笑笑点点头，“就在阁楼最里面的那个木箱里，布都烂了，眼睛是黑扣子，我当时觉得有点吓人，就没敢碰。”
村支书听见这话，眼睛瞪了起来，“你们在阁楼里看到布娃娃了？那布娃娃是陈阿婆的命根子啊！她年轻的时候，有个女儿，可惜三岁就没了，那个布娃娃就是她女儿的。从那以后，她走到哪都带着那个布娃娃，连睡觉都抱在怀里。”
徐云和柳笑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原来那个布娃娃，还有这样的故事。
“那陈阿婆有没有什么亲人啊？”徐云问道。村支书想了想，“好像有个远房侄女，好多年前还来看过她一次，后来就没联系了。具体叫什么，住在哪，我也记不清了。”
从村支书家出来，两人都没说话。柳笑笑看着手里的档案复印件，上面贴着陈阿婆年轻时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眉眼温和，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手里拿着那个布娃娃。
“我们回老院，去看看那个布娃娃。”徐云突然开口，语气坚定。柳笑笑点点头，她心里有种预感，那个布娃娃，可能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回到老院，两人直奔阁楼。阁楼在卧室的楼上，入口是一个小木门，上面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徐云找了根铁丝，费了半天劲，才把锁打开。
推开木门，一股混杂着灰尘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两人直咳嗽。阁楼里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小天窗，阳光透过天窗照进来，形成一道光柱，光柱里满是飞舞的灰尘。
阁楼里堆着很多旧东西——外婆的旧衣服、破旧的家具、还有几个装满杂物的木箱。柳笑笑记得昨天看到的布娃娃在最里面的木箱里，她指着那个木箱，“就是那个，我昨天在里面看到的布娃娃。”
徐云走过去，蹲下身，慢慢打开木箱——木箱里铺着一层旧棉花，棉花上，果然放着一个布娃娃。
那个布娃娃比档案里描述的还要破旧，身上的蓝布已经褪色发黑，边缘烂得不成样子，露出里面的棉絮。它的脸是用白布做的，上面缝着两颗黑色的纽扣，当作眼睛，纽扣上落满了灰尘，却依然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徐云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拿布娃娃。他的指尖刚碰到布娃娃的衣服，楼下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是厨房的窗户被风吹开了！
两人心里一紧，顾不上布娃娃，转身就往楼下跑。跑到厨房门口，两人都愣住了——厨房的窗户敞开着，风从窗外灌进来，吹动了桌上的碗筷。而窗玻璃上，赫然印着陈阿婆的影子！
这次的影子比前两次都清晰，不仅能看清她的脸，还能看见她手里拿着一个东西——那是一个和阁楼里一模一样的布娃娃！
影子一动不动地贴在玻璃上，眼睛似乎正盯着徐云和柳笑笑，像是在传达什么信息。柳笑笑吓得抓住徐云的胳膊，躲在他身后，声音发颤：“她……她手里也有布娃娃！”
徐云盯着影子手里的布娃娃，突然想起村支书说的话——陈阿婆走到哪都带着布娃娃，连去世时都攥在手里。那阁楼里的布娃娃，难道就是陈阿婆当年攥在手里的那个？
“陈阿婆，您有什么事，能不能告诉我们？”徐云鼓起勇气，对着窗户轻声说道。他不知道影子能不能听见，可他觉得，陈阿婆不会伤害他们，她只是有心事没了。
影子似乎顿了顿，手里的布娃娃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后，影子慢慢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徐云走到窗边，关上窗户，回头看向柳笑笑，“我们去把阁楼里的布娃娃拿下来，我觉得，陈阿婆一直在等这个布娃娃。”
柳笑笑点点头，虽然还是害怕，可心里的好奇却压过了恐惧。她跟着徐云回到阁楼，看着徐云小心翼翼地把布娃娃从木箱里拿出来，用纸巾轻轻擦掉上面的灰尘。
布娃娃被擦干净后，露出了原本的样子——蓝布衣服上绣着一朵小小的白花，虽然已经褪色，却依然能看出当年的精致。柳笑笑看着布娃娃，突然觉得它没那么吓人了，反而透着一股可怜。
“我们把它放在哪里？”柳笑笑问道。徐云想了想，“放在卧室的窗台上吧，陈阿婆当年就是在窗边走的，也许她想在这里看到布娃娃。”
两人拿着布娃娃回到卧室，把它放在窗台上。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布娃娃身上，像是给它镀上了一层金边。看着窗台上的布娃娃，徐云和柳笑笑心里都有种莫名的平静，仿佛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轻了些。
当天下午，徐云和柳笑笑没再提离开的事。他们把老院的院子收拾了一下，又给窗台上的布娃娃换了块干净的布垫。柳笑笑坐在窗边，看着布娃娃，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劲。
“徐云，你还记得村支书给我们看的照片吗？”柳笑笑突然开口。徐云正在打扫堂屋，听见她的话，停下手里的活，“记得，怎么了？”
柳笑笑站起身，走到徐云身边，“照片上陈阿婆抱着的小女孩，你有没有觉得……有点眼熟？”
徐云愣了一下，仔细回想照片上的小女孩——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眉眼弯弯的，确实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眼熟，可我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柳笑笑皱着眉，走到行李箱边，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相册。她翻了几页，找出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穿着粉色的裙子，手里拿着一个布娃娃，眉眼和陈阿婆照片上的小女孩几乎一模一样。
“你看！”柳笑笑把照片递给徐云，“这是我三岁时的照片，我外婆带我去公园拍的。”
徐云接过照片，仔细对比着——柳笑笑小时候的样子，和陈阿婆照片上的小女孩，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尤其是眼睛和眉毛，几乎没有差别。
“这……怎么会这么像？”徐云的心里充满了疑问。柳笑笑看着照片，突然想起什么，“我外婆说过，我小时候长得特别像她的一个远房表姐，难道……”
她的话没说完，可徐云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连忙拿出手机，翻出村支书给的档案复印件——档案里写着，陈阿婆有一个远房侄女，多年前曾来看过她。而柳笑笑的外婆，就是陈阿婆的远房侄女！
“笑笑，你外婆是不是陈阿婆的远房侄女？”徐云急切地问道。柳笑笑点点头，“我外婆跟我说过，她有个远房姑姑，住在这个村子里，就是陈阿婆。小时候外婆还想带我来看看她，可后来因为有事，就没来了。”
真相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所有的谜团——陈阿婆当年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想把女儿的布娃娃送给唯一的亲人，也就是柳笑笑。可没等她把布娃娃送出去，就冻僵在了窗边。这些年，她的影子一直在老院徘徊，就是想等柳笑笑来，把布娃娃交给她。
柳笑笑看着手里的照片，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陈阿婆的影子一直出现在窗边，为什么她会拿着布娃娃——那是一个老人最后的心愿，是对亲人最深的牵挂。
“徐云，我们明天去陈阿婆的坟前看看吧，把布娃娃也带上。”柳笑笑擦了擦眼泪，语气坚定。徐云点点头，“好，我们帮陈阿婆了了这个心愿。”
当晚，两人没再看到陈阿婆的影子。窗台上的布娃娃静静地躺着，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它身上，温柔而平静。徐云和柳笑笑躺在床上，终于睡了个安稳觉——他们知道，陈阿婆不会再伤害他们，她只是在等一个告别。
第二天一早，徐云和柳笑笑就起来了。他们把布娃娃用一块干净的红布包好，又买了些水果和香烛，准备去陈阿婆的坟前。
王大爷听说他们要去陈阿婆的坟前，主动提出带他们去。“陈阿婆的坟在村后的山坡上，这么多年没人打理，估计长满杂草了。”王大爷一边走，一边跟他们说着陈阿婆的事，“她生前最喜欢吃苹果，每次村里有人给她送苹果，她都舍不得吃，放在柜子里，直到放坏了才扔掉。”
柳笑笑听着王大爷的话，心里更不是滋味。她紧紧抱着包着布娃娃的红布，像是抱着一份沉甸甸的牵挂。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终于到了村后的山坡。山坡上有很多坟茔，大多都立着墓碑，只有陈阿婆的坟前没有墓碑，只长着一棵小小的松树，坟上长满了杂草。
“这就是陈阿婆的坟了。”王大爷指着那座坟，叹了口气，“当年她走后，村里凑钱把她埋在这里，因为没人给她立墓碑，时间久了，就只剩这棵松树了。”
徐云和柳笑笑走到坟前，蹲下身，慢慢拔掉坟上的杂草。柳笑笑把包着布娃娃的红布放在坟前，又把带来的苹果摆好，点燃了香烛。
“阿婆，我是笑笑，是您的远房侄孙女。”柳笑笑对着坟茔轻声说道，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我来晚了，您放心，我会好好保管您的布娃娃，不会让它再受委屈了。”
徐云也对着坟茔鞠了一躬，“陈阿婆，您的心愿我们知道了，您不用再牵挂了，好好安息吧。”
香烛的烟雾袅袅升起，飘向远方。风轻轻吹过，松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陈阿婆的回应。王大爷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里也泛起了泪光。
从山坡上下来，回到老院，已经是中午了。柳笑笑把布娃娃放在卧室的床头柜上，用一块干净的布盖着。她看着布娃娃，心里的恐惧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徐云，你说陈阿婆会不会已经走了？”柳笑笑问道。徐云握住她的手，“会的，她的心愿已经了了，肯定会安心地走了。”
当天晚上，徐云和柳笑笑还是开着灯睡的。可这一夜，窗外再也没有传来奇怪的声音，也没有出现那个熟悉的影子。柳笑笑靠在徐云怀里，睡得很安稳，梦里，她看到一个温和的老太太，手里拿着布娃娃，对着她微笑。
第二天早上，柳笑笑是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的。她睁开眼，看见徐云正看着她，眼里满是温柔。
“醒了？”徐云摸了摸她的头发，“外面天气很好，我们去院子里看看吧。”
两人走到院子里，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老槐树的叶子在阳光下泛着绿光，风一吹，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唱歌。院子里的杂草已经被清理干净，石板路也被擦得干干净净，整个院子看起来焕然一新。
“这院子收拾干净了，还挺好看的。”柳笑笑笑着说道。徐云点点头，“是啊，外婆要是知道，肯定会很高兴的。”
两人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柳笑笑突然想起什么，“徐云，我们还走吗？”
徐云看着柳笑笑，想了想，“你想留下吗？”
柳笑笑摇摇头，“不想留下，但是我想经常回来看看。这里有陈阿婆的牵挂，也有外婆的回忆，我们不能把它丢下。”
徐云笑了，他知道，柳笑笑和他想的一样。“好，我们先回去，等有空了，就经常回来看看。”
收拾好行李，锁上老院的门时，柳笑笑回头看了一眼——卧室的窗户敞开着，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床头柜上，盖着布娃娃的那块布，在风里轻轻晃动，像是在跟他们告别。
“再见了，阿婆。”柳笑笑对着老院轻声说道，“我们会经常来看你的。”
徐云握住柳笑笑的手，两人转身，慢慢走出了老院。越野车驶离村庄时，柳笑笑从后视镜里看到，老院的烟囱上，似乎飘着一缕淡淡的白烟，像是陈阿婆在目送他们离开。
车开上乡间小路，阳光洒在路两旁的田野上，金色的麦浪随风起伏。柳笑笑靠在徐云的肩膀上，心里平静而温暖。她知道，这次归乡之旅，虽然充满了恐惧和波折，却也让她明白了什么是牵挂和告别。
那个窗边的影子，那个破旧的布娃娃，还有陈阿婆未完成的心愿，都将成为她心里最珍贵的回忆。而那个老院，也将永远是她和徐云的牵挂，等他们有空了，一定会再回来，看看那棵老槐树，看看窗台上的布娃娃，看看那个曾经徘徊在窗边的，温柔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