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街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两侧的店铺挂着褪色的木招牌，风一吹，“哗啦”作响。周龙把车停在巷口，手里攥着玉佩的照片，照片上的血色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自张敏死后，他连着两天没合眼，眼窝深陷，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似的蔓延，脑子里全是“噬魂玉”“复仇”这些荒诞却又不得不信的念头。
陈爷的店在巷子最深处，叫“聚宝阁”，门帘是藏青色的，上面绣着褪色的云纹。周龙掀开门帘进去时，一股檀香混着旧木头的味道扑面而来，店里摆着各式古玩，玉器、瓷器、青铜器挤在玻璃柜里，落着薄薄一层灰。陈爷坐在柜台后，戴着老花镜，正用软布擦一枚玉佩，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见到是周龙，愣了愣：“周警官？稀客啊，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小破店？”
周龙没绕弯子，把照片放在柜台上，推到陈爷面前：“陈爷，您见多识广，帮我看看这玉。”
陈爷放下软布，拿起照片，凑到老花镜前。起初他还一脸平静，可越看，脸色越白，手开始不受控制地抖，连带着手里的照片都晃了起来。他猛地放下照片，往后缩了缩，像是碰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抓起桌上的茶杯，手指却捏不稳，茶水洒了一地：“这……这玉……”
“您认识？”周龙往前凑了凑，盯着陈爷的脸。陈爷的嘴唇哆嗦着，又拿起照片看了一眼，才颤声开口：“这是‘噬魂玉’啊！民国那会，军阀张啸林的姨太苏曼卿的陪葬品，当年苏曼卿死得惨，被人勒死在卧室里，下葬时就戴着这玉，说是能保尸身不腐。”
“噬魂玉？”周龙皱起眉，“这名字怎么来的？”
陈爷喝了口茶，手还是在抖，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听到：“这玉邪性得很！当年有伙盗墓贼挖了苏曼卿的墓，把这玉盗了出来，头一个经手的盗墓贼，回去没三天就暴毙了，死的时候手里攥着这玉，血管里的血都空了，跟被抽干了似的。后来这玉几经转手，不管是买家还是卖家，没一个活过七天的，都说是苏曼卿的魂附在玉上，要找夺玉的人报仇，所以才叫‘噬魂玉’。”
周龙的心猛地一沉，李娟、张敏，从拿到玉佩到死亡，都没超过七天！他赶紧追问：“那五年前，老城区那桩悬案，死者赵梅，您还记得吗？她手里也有一枚这样的玉。”
陈爷听到“赵梅”两个字，脸色更白了，放下茶杯，叹了口气：“怎么不记得？赵梅是赵老三的女儿啊！赵老三就是当年盗苏曼卿墓的盗墓贼里，活得最久的那个，他当年把玉倒手卖了，自己躲到乡下，可没两年就病死了，死状跟那些经手玉的人一样，血都没了。”
“赵梅是盗墓贼的女儿？”周龙瞳孔骤缩，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了出来，“那李娟和张敏呢？她们跟赵老三有没有关系？”
陈爷摇了摇头，又拿起照片，指着眼眶发红：“李娟我不熟，张敏我倒见过一次，她是赵老三远房侄女的女儿，算起来，也沾点亲。周警官，你琢磨琢磨，这玉是不是在找赵老三的后人报仇？当年赵老三带头盗了墓，苏曼卿的魂肯定记恨他，现在找不到他本人，就找他的亲戚后辈下手！”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在周龙头上，他想起李娟、张敏、赵梅的死状，想起她们体内消失的血液，想起湖面浮现的女人脸——如果真如陈爷所说，这不是人为谋杀，而是亡魂复仇，那他这个刑警队长，又能做什么？
“陈爷，您知道苏曼卿的墓在哪吗？”周龙定了定神，不管是人为还是亡魂，找到墓，或许就能找到线索。陈爷想了想，指了指城外的方向：“在西郊的乱葬岗那片，当年张啸林倒台后，苏曼卿的墓就没人管了，后来被赵老三他们挖了，现在就剩个土坑，荒得很。”
周龙谢过陈爷，刚要起身，陈爷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手冰凉：“周警官，这玉邪性，你别沾太多，不然……”他没说完，却摆了摆手，像是不敢再提。周龙点点头，走出聚宝阁时，巷口的风突然变大，吹得门帘“哗啦”响，他回头看了一眼，柜台后的陈爷正盯着他手里的照片，脸色惨白如纸。
回到警局，周龙立刻让人查赵老三的亲属关系，结果和陈爷说的一样——李娟是赵老三妻子的远房表妹，张敏是赵老三远房侄女的女儿，赵梅是赵老三的亲女儿。三个死者，都和赵老三沾亲带故，而赵老三本人，早在十年前就死了，死状和她们一样，手里攥着一枚血玉。
“头，这也太邪门了，难道真的是鬼魂报仇？”小陈看着资料，脸色发白。周龙没说话，拿起那枚从张敏手里找到的玉佩，透过证物袋，他能感觉到那股刺骨的寒意，玉面上的血色似乎比之前更浓了，像是在慢慢“活”过来。
他突然想起陈爷的话：“经手的人没一个活过七天。”李娟是三天前买的玉，死的时候刚好是第三天；张敏是五天前拿到的玉，死的时候是第五天；赵梅当年拿到玉，也是第七天死的。如果这规律是真的，那下一个受害者，会不会也在七天内出事？
“查赵老三还有没有其他亲属，特别是还活着的，一定要找到！”周龙的声音发紧，他有种预感，时间不多了。
追查赵老三亲属的事交给了小陈，周龙则留在警局，盯着那三枚玉佩——准确来说，是两枚，因为赵梅当年的玉佩不见了，现在证物室里只有李娟和张敏的两枚。他把证物袋放在桌上，打开台灯，灯光下，两枚玉佩的血色泛着冷光，像是两颗凝固的心脏。
已经是深夜十二点，警局里只剩下值班的警员，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时钟“滴答”的声音。周龙揉了揉太阳穴，刚想喝口咖啡，突然听到“滴答”一声，不是时钟的声音，而是从证物袋那边传来的。
他猛地抬头，看向桌上的证物袋——只见装着李娟玉佩的袋子顶端，慢慢渗出一滴暗红色的液体，像血，滴在桌上，发出“滴答”的声响。周龙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赶紧凑过去，盯着证物袋，只见更多的血珠渗了出来，顺着袋子往下流，滴在桌上，慢慢汇聚成一小滩。
更诡异的是，那些血珠没有散开，反而慢慢蠕动起来，像是有生命似的，在桌面上连成了一行字：“下一个，是他女儿。”
“他女儿？”周龙瞳孔骤缩，猛地想起小陈刚才汇报的信息——赵老三还有一个女儿，叫林晓，当年赵老三死的时候，林晓才五岁，被送到了城郊的养老院，现在应该二十多岁了！
不好！周龙抓起外套就往门外冲，他必须立刻找到林晓，不然林晓可能就危险了。他跑到楼下，拉开车门，却发现车胎瘪了——四个轮胎，全被扎破了，胎皮上还插着几根细小的铁丝，像是被人故意扎的。
“谁干的？”周龙咬着牙，值班的警员听到动静跑过来，看到车胎，也慌了：“周队，刚才还好好的，没人靠近过啊！”
周龙没说话，目光扫过警局门口的黑暗处——外面是深夜，路灯坏了一盏，阴影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可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那股熟悉的寒意从背后窜上来，让他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黑暗里传来一阵女人的低笑声，很轻，像是贴在耳边，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你找不到她的……”
周龙猛地回头，拔出手枪，对准阴影处：“谁在那？出来！”
可阴影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的声音，那笑声也消失了，像是从未出现过。值班警员拿着手电筒照过去，光束里只有灰尘在飘，什么都没有。
“周队，没人啊，是不是您太累了，出现幻觉了？”值班警员小声说。周龙没说话，他知道那不是幻觉，那笑声真实得可怕，而且他敢肯定，刚才渗血的证物袋，也绝对不是巧合。
没时间等拖车了，周龙掏出手机，想叫网约车，可手机屏幕却黑了，不管怎么按都没反应。他又去借值班警员的手机，结果一样，屏幕漆黑，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
“该死！”周龙咬了咬牙，抓起外套就往街边跑，他必须尽快赶到城郊的养老院，哪怕是跑过去。深夜的街道空荡荡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风从巷子里吹出来，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像是有人在背后跟着他。
他跑了大概十分钟，终于看到一辆出租车，司机正趴在方向盘上睡觉。周龙敲了敲车窗，司机惊醒，看到周龙焦急的样子，赶紧打开车门：“师傅，去哪？”
“城郊养老院，越快越好！”周龙坐上车，催促道。出租车发动起来，往城郊驶去，车窗外的景物飞快倒退，周龙盯着窗外的黑暗，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那股寒意一直跟着他，像是有个无形的影子，坐在车后座上，盯着他的后脑勺。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后座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破旧的靠垫。可当他转回头时，却从车窗的反光里看到，后座上似乎坐着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长发披肩，穿着白色的旗袍，正对着他笑。
周龙猛地回头，后座还是空的。他揉了揉眼睛，再看反光，什么都没有了。“师傅，你刚才看到后座有什么吗？”周龙问司机。司机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啊，师傅，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周龙没说话，握紧了拳头，手心全是汗。他知道，那不是幻觉，苏曼卿的魂，可能真的跟着他了。
出租车停在城郊养老院门口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养老院是一栋老旧的三层小楼，墙皮脱落，窗户里只有几盏灯还亮着，透着昏黄的光。门口的铁门没锁，虚掩着，风一吹，发出“吱呀”的响声，像是在求救。
周龙付了钱，走进养老院，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像是随时会熄灭。他顺着走廊往里走，墙上贴着泛黄的标语，地上积着灰尘，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味道，让人恶心。
“有人吗？”周龙喊了一声，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却没人回应。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束在走廊里晃动，照亮了墙上的照片——都是养老院老人的合影，可照片上的人脸，似乎都在慢慢扭曲，像是在对着他笑。
他按照小陈给的地址，找到林晓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的一间。房门虚掩着，里面没开灯，黑漆漆的。周龙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手电筒的光束照进去，只见林晓坐在床边，背对着他，手里捧着一个东西，一动不动。
“林晓？”周龙轻声喊了一声，林晓没回头，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周龙往前走了两步，光束落在林晓手里的东西上——那是一枚通体血红的玉佩，和李娟、张敏手里的一模一样！
“林晓，你手里的玉是哪来的？”周龙的声音发紧，他慢慢靠近，却听到林晓喃喃自语：“它在叫我……它说，要带我回家……”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梦话，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周龙刚想伸手去拿她手里的玉佩，林晓突然猛地抬起头，手电筒的光束照在她脸上——她的双眼变成了血红色，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红，嘴角还带着一丝诡异的笑。
“你别碰它！”林晓尖叫一声，突然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朝着周龙刺过来。周龙反应极快，侧身躲开，水果刀“哐当”一声扎在墙上，刀刃还在颤抖。
“林晓，你清醒点！”周龙大喊，想唤醒她，可林晓像是没听到，又拔出水果刀，再次刺过来。这次周龙没躲，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拧，水果刀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周龙看到林晓的脖子后面——那里有一道细小的勒痕，颜色是暗紫色的，和张敏脖子上的勒痕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那道勒痕正在慢慢渗出血，暗红色的血珠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流，染红了她的衣领。
“它要杀我……它要我陪它……”林晓突然哭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恐惧，双眼也恢复了正常，可脖子上的勒痕还在渗血。周龙赶紧扶住她，让她坐在床上：“别怕，我是警察，我会保护你。”
他刚想拿出手机叫救护车，却发现手机还是黑屏。这时，走廊里的灯突然全灭了，整个养老院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进来，照亮了一小片地方。
“滴答……滴答……”黑暗里传来水滴的声音，周龙屏住呼吸，听着声音的来源——是从天花板上传来的。他抬头看向天花板，月光下，他看到天花板上慢慢渗出一滴暗红色的液体，像血，滴在林晓的头发上。
“啊！”林晓尖叫起来，抱着头缩在床角。周龙拔出枪，对准天花板，却什么都看不到。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女人的低笑声，从房间的角落里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你保护不了她……她是我的……”
周龙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束照向角落，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破旧的衣柜。可当光束扫过衣柜门时，他看到衣柜门上贴着一张纸，纸上画着一个女人的脸，长发披肩，眼睛是用血红色的颜料画的，正对着他笑。
“哗啦”一声，衣柜门突然自己打开了，里面黑漆漆的，像是一个无底洞。周龙能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衣柜里窜出来，让他浑身发冷。他刚想上前查看，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声巨响，像是铁门被撞开的声音。
“有人来了！”周龙心里一紧，他不知道来的是谁，是敌是友，但他知道，必须尽快带林晓离开这里。他拉起林晓，朝着门口跑去，可刚到门口，就看到走廊里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白色的旗袍，长发拖地，正朝着他们走来。
“快走！”周龙推着林晓，往楼梯口跑，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股寒意也越来越重，像是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追上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