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夜梦见戏班被烧的场景后,赵飞总忍不住在公司里留意孙芳的一举一动。他知道这样的关注有些偏执,可每当看到孙芳右眼眉尾的疤痕,前世郑飞燕在火中嘶吼的画面就会在脑海里浮现,让他无法移开目光。
最先发现的异常,是孙芳对镜子的执念。
一次午休,赵飞路过茶水间,正好看到孙芳站在洗手池前的镜子旁。她背对着门口,手里拿着一支眉笔,却没有化妆,只是对着镜子反复抚摸自己的眉尾疤痕。更诡异的是,她嘴里还在小声念叨着什么,声音又轻又快,像是在和镜子里的人对话。
“你怎么还不出来?”赵飞隐约听到她这么说,语气里带着一丝焦急,甚至还有几分恳求,“他已经记起来了,你该复仇了……”
赵飞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孙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看到赵飞时,她的眼神瞬间变了,刚才的焦急和恳求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警惕。“赵经理,你也来接水?”她迅速收起眉笔,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仿佛刚才的自言自语只是赵飞的错觉。
可赵飞分明看到,她转身时,洗手池边缘掉了一块红色的玻璃碎片,碎片在灯光下泛着刺眼的光,像极了火焰的颜色。
接下来的几天,赵飞又多次在孙芳的工位抽屉里、包里看到红色玻璃碎片——有时是一小块,有时是好几片叠放在一起,边缘都被磨得光滑,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他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孙芳为什么收集这些碎片,孙芳却只是笑着摇头,说只是觉得好看,随手捡的,眼神却有些闪躲,不敢和他对视。
更让赵飞不安的是,孙芳的情绪变得越来越不稳定。开会时,她会突然盯着窗外发呆,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嘴里念念有词;同事和她说话时,她偶尔会反应迟钝,甚至叫错对方的名字,好几次把“李姐”叫成了“春桃”——那是他在梦里听到的,郑飞燕戏班师妹的名字。
这些异常在公司团建时,达到了顶峰。
团建地点选在郊外的湖边度假村,午后的阳光正好,有人提议玩“两人三足”的游戏,孙芳和赵飞被分到了一组。游戏过程中,两人配合得意外默契,像是早已熟悉彼此的节奏。可轮到最后一轮时,孙芳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向前倒去,径直摔进了旁边的湖里。
湖水刚过深秋,冰冷刺骨。赵飞想都没想,立刻跳进湖里,抓住孙芳的胳膊往岸边游。孙芳在水里挣扎得很厉害,双手胡乱地抓着,指尖不小心划过赵飞的脸颊,正好碰到他左眼下方的红痣。
就在指尖触到红痣的瞬间,孙芳突然停止了挣扎,身体变得僵硬。
赵飞将她拖上岸时,孙芳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看起来狼狈不堪。同事们围上来递毛巾、倒热水,可孙芳却像是没看到一样,目光直直地盯着赵飞,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怨恨,和梦里郑飞燕临死前的眼神一模一样。
她突然笑了,那笑容带着几分诡异的得意,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蒋天峰,你还记得火里的滋味吗?”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赵飞耳边炸开。他僵在原地,手里的毛巾掉在地上,看着孙芳的脸,仿佛看到了当年在火中诅咒他的郑飞燕。
“你说什么?”赵飞的声音带着颤抖,抓住孙芳的肩膀追问,“你再说一遍!你是不是记起来了?”
孙芳没有回答,她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像是从某种恍惚中清醒过来。刚才的怨恨和冷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虚弱。她看着围在身边的同事,又看了看抓着自己肩膀的赵飞,疑惑地问:“怎么了?我刚才……是不是掉进湖里了?”
“你刚才说的话,你不记得了?”赵飞追问,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我说什么了?”孙芳皱着眉,努力回忆着,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脸色苍白,“我只记得掉进水里后很冷,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是不是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看着孙芳真诚的眼神,赵飞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被孙芳指尖划过的红痣还在隐隐发烫,而孙芳的右手,不知何时攥着一块红色的玻璃碎片,碎片的边缘,沾着一点湖水,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同事们还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刚才的意外,没人注意到孙芳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也没人看到赵飞攥紧的拳头——他越来越确定,孙芳的身体里,一定藏着郑飞燕的影子,而那场跨越轮回的复仇,已经悄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