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须男虽一口拒绝,李四白却是眼睛一亮。从他的说辞可知,对方确实还有土豆,只不过有其他用处不想卖。
李四白再三恳求,又给出高价。短须男仍是油盐不进,甚至连姓名都不肯通报。
“李相公,我只是奉命送还失物。既然已经物归原主,在下就告辞了!”
李四白看出对方非富即贵,也不敢过多纠缠,连忙掏出一张名帖塞了过去:
“这位大叔有劳了”
“日后若有多余洋芋,尽可送来给我!”
短须男哑然一笑,收起名帖扬长而去。
看着远去的背影,李四白怅然若失,估摸着这条线算是彻底断了。
“算求,先把乡试过了再说!”
李四白甩了甩头,把土豆的事抛在脑后。拿着房间牌往饭堂去了!
之后几日,李四白干脆大门不出。闷在房间临阵磨枪,写了几篇八股文找找手感。时不时还和范文程互相点评文章。
经过几次辩论,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大汉奸的学问才华,均不在自己之下。
转眼到了八月初七,两人去了一趟贡院,看了新公示的座位编号。
次日八月初八黎明时分,贡院南门人山人海。李四白一眼望去,估摸着起码上千的秀才在排队。
比起童子试,乡试的搜检更加严格。李四白特制的考篮,每一层每一格,都被打开详细检查。除了物品本身,还要敲敲打打,确认匣格是实心无夹层。
至于考生本人,更是要宽衣解带。除了搜查夹带外,还要确认衣襟衬里,有没有写有蝇头小楷。
如此细致的搜法,用来对付上千的生员,自然快不起来。
黎明开始点名,李四白直到中午才进到仪门内。领到正卷草卷共24张答题纸。
踏入门内抬眼一看,迎面一条大路直通贡院,左右两侧近百栋筒子房整齐划一。每栋由大约有百间永久号房构成。百栋就是万间以上,估计只有院试时才坐的满。
每栋之间间隔仅数尺,形成无数小巷即所谓号巷。巷子底端设有厕所,所以尾端号房即所谓“臭号” 。
李四白被这壮观景象震慑,呆了数秒才继续前行。没走几步就听身后仪门内一阵喧哗:
“面饼里有东西!”
“好家伙,是一本《礼记集说》!”
“抓起来,枷号示众一个月!”
李四白一个寒颤停下脚步。古代的木枷就是块大木板挖三个窟窿眼。把人脖子和手腕同时封在里边。
所谓枷号示众一个月,就是让考生顶着六十斤的枷锁,跪在贡院门前一个月。每天早七晚五,吃喝拉撒都得顶着这劳什子。
这么大的羞辱,就是铁打的脸皮也得直接社死,而且永禁科举这辈子官路断绝。
不过秀才一旦中举,直接就有了选官的资格。堪称是一步登天,别说枷号示众,就是砍头也挡不住有人铤而走险。
“快走快走!”
身后的号军一阵催促,李四白紧走两步进了考棚。前脚走进自己的号房,身后咣当咔嚓关门落锁,直接把他关在里头。
乡试就是这个规程,李四白不慌不忙,打开考篮把用品一一取出。
除了文房四宝和铺盖,两个竹筒的凉白开,一小筐木炭,面饼腊肉十来斤,一块油布以防漏雨。
顺天府不同辽东,贡院提供的是标准号房。宽三尺深四尺。两侧砖墙上有高低两道卡槽。
高卡槽一块木板是桌,低卡槽一块木板是椅。两块板放进一档卡槽,就成了一张小床。
除了常规的不净壶,椅下还藏有炭炉,用来加热干粮之用。
安置了铺盖和用品后,李四白就吃住不离号房,当晚像虾米一样,蜷缩在长不到一米三的小床睡了一夜。
次日天明一睁眼,腰酸背痛那叫一个酸爽。打湿毛巾擦了脸漱了口,点燃炭炉热两张面饼做早餐。
折腾了不知多久,终于熬到一声炮响,有号军来打开房门送来试题。
密封的劵袋顶部,印着一个硕大的“边”字。代表考生来自辽东。若是顺天本地学子,卷袋上则该是个“贝”字。
首场一共七道大题。四书三道五经四道。且五经的四道五经选一。
意思就是原本20道五经题,考生可选本经四道作答。
这也是乡试不口述试题的原因之一,字数太多考官金嗓子也吃不消。
本经类似于现代大学的专业。李四白的本经是《诗经》。所以他的四道五经题就全是诗经内容。
单就题目来说,乡试比院试难不到哪去。但真落在文章上,却是极大的考验。
童子试的八股文,一般限五到七百字。虽不能太多,却也不能太少。
而乡试即使是同一道题,字数要求却在二到三百字。压缩一半以上的字数,却要具备同样的八股结构,那就必须做到“辞约旨丰”,语言精炼到极致!
李四白八年寒窗,净学文言文了。今天搜肠刮肚,把所有的本事都掏了出来。
从日出写到日落,累的一脑门子汗。饭都没顾的上吃,才把七道题全部答完。
此时开锁声响,号军送来三只尺许长的牛油大腊。
李四白一阵头昏眼花,连忙含了一块饴糖。点亮烛火开始誊抄卷子。
顺便把接近字数上限的文章,一一压缩到三百字左右。
蜡炬成灰,转眼第三支蜡烛只剩小半截,李四白终于把卷子全部抄完。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实在没本事把一篇小论文,压缩到二百多字。虽比起大部分生员,他这就算不错了!不过乡试的人实在太多,不错可没什么卵用!
此时他又累又饿,肚子里又憋着两泡。反正没有考官在场,干脆毫不客气的咣咣砸门。
交了卷子之后,立刻在号军的监督下,跑去底号五谷轮回。
虽然跟着个大活人很不习惯,不过只要不盖屎戳子,李四白都无所谓。
李四白卸了货,回到号房正狼吞虎咽。外边喧哗声起,考生们陆陆续续开始交卷。
李四白刚噎下一片馒头,忽听隔壁一阵惨嚎:
“就一个字,再让我写一个字吧!”
号军可不惯他们,凡是烛光熄灭不交卷的,通通厉声斥骂开门就抢。谁敢反抗,那就又是一个枷号示众。
听着号巷兵荒马乱,李四白一阵幸灾乐祸。没写完的人似乎不少,他的机会又多了一分。
也不怪他心思阴暗,但凡谁真多写了一个字,对其他考生都不公平!
这种时候讲什么温良恭俭让,那不是高风亮节,是脑子里生有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