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火随着耶律悖斩落桌角的刀风剧烈摇曳,照着他那因激动而泛红的脸。
李星云话后,种桵赞道,“大王有此决心,何愁大业不成!我即刻修书,禀明我王。乾国的支持,不日便将抵达。”
耶律悖闻言,将佩刀重重归鞘,转向两人,声音沉稳了许多:“既然盟约已定,还请二位详述,这接下来?”
李星云闻言起身,他步到殿中悬挂的漠北羊皮地图前,伸手指向东丹国的位置。
“第一步,名正言顺。”李星云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极为低沉,“王后述里朵隐瞒耶律尧光被擒真相,嫁祸晋国,已是欺瞒部族。”
“如今晋国已灭,耶律尧光依旧杳无音信,王庭内部必生疑虑。东丹王需即刻遣使。”
“不,是亲自书写血书,派人秘密送往王庭各位老臣、各部族首领手中,揭露王后为私利,陷大元帅于险境,乃至可能已遭不测的真相。”
“同时,申明你嫡长子的身份以及继承汗位的正统性。”
耶律悖目光一凝:“此计虽好,但母后……述里朵在王庭经营多年,威望犹在,仅凭血书,恐难动摇其根本。”
种桵接口,走到李星云身侧,手指划过地图上东丹与王庭之间的几处关键隘口和草场。
“大王无虑,乾国商队早已探明路径,可暗中输送盔甲、粮草至东丹。”
“不良人负责打通关节,确保运输隐秘。同时,大王联络那些对述里朵政策不满的部族,许以重利,结为同盟。不动则已,一动,便要形成燎原之势。”
李星云补充道:“不良人会散布消息,称耶律尧光已遭晋国秘密处决,而王后为稳定局势,秘而不发。”
“真真假假,足以让王庭人心惶惶。届时,支持你的力量,自然会浮出水面。”
耶律悖听着两人一唱一和,将谋略层层铺开,心中既感振奋,又觉一丝寒意。
这两人,一个代表中原最强大的王朝,一个执掌天下最神秘的组织,其手段之老辣,布局之深远,远超他的想象。
自己这个东丹王,在他们的棋局中,究竟是执子者,还是……棋子?
……
接下来的日子,东丹国这台战争机器,在乾国资源和不良人网络的暗中支持下,开始高效且隐秘地运转起来。
耶律悖的血书,通过不良人建立的秘密渠道,在漠北王庭内部激起层层涟漪。
一些早已对述里朵不满的老臣,开始暗中与东丹联系。
乾国提供的盔甲,以及足以支撑数月作战的粮草,被伪装成商队,通过精心选择的路线,源源不断送入东丹。
耶律悖麾下的军队,在换装和秘密集训后,士气大振。
这一日,耶律悖正在校场检阅军队,一骑快马飞奔而至,信使滚鞍下马,呈上一封密信。
是来自王庭内部一位重要盟友的消息——述里朵因连日的压力,决定先发制人。
以“勾结外敌、图谋不轨”的罪名,派遣一支精锐王庭铁骑,前来“请”耶律悖回王庭问话。
耶律悖看完密信,不怒反笑。他转身,看向身后肃立的将领,以及那些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的刀枪。
“诸位!”他高声喊道,声音在草原上回荡。
“王庭无道,母后不公!他们不仅夺我之位,陷我弟弟于险境,如今更要来剥夺我们东丹最后的尊严!我们还能退吗?”
“不能!不能!不能!”震天的怒吼声响彻云霄。
“好!”耶律悖拔出佩刀,直指苍穹,“那就让他们看看,被他们放逐的狼,如何夺回属于自己的草原!”
“传令下去,按计划行动!我们要在抵达东丹的第一道屏障——恶狼谷,给王庭的‘客人’,送上一份终身难忘的大礼!”
就在漠北草原暗流涌动、战云密布之际,千里之外的洛阳,却是另一番景象。
洛阳皇宫,金銮殿。
夜色已深,但殿内依旧灯火通明。
徐墨身着一袭玄色常服,坐于王座之上。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扶手,目光落在御案上摊开的最新战报,神情平静,看不出喜怒。
下方,敬翔恭敬而立,他手中也持有一卷帛书,正是关于漠北局势的详细密报。
“张顺用兵,果然犀利。”徐墨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这才一月有余,南汉已是苟延残喘。看来,用不了多久,南方可定。”
自张顺挂帅来,捷报频传,南汉覆灭在即!
“徐公慧眼识人,张将军亦不负王恩。”敬翔微微躬身,随即话锋一转,将手中的密报稍稍举起。
“南汉之事,已无悬念。然则,北面已传来消息。”
“哦?”徐墨抬眼,“是耶律悖那边有动静了?”
“正是。”敬翔上前两步,将密报呈上,“据种桵与不良人双方印证,耶律悖已饮血立誓,决心争夺汗位。我方提供的首批‘旧甲’也已到位。”
“另外,述里朵也坐不住了,派兵前往东丹问罪。耶律悖采纳不良帅之计,准备在恶狼谷设伏。”
徐墨快速浏览着密报,看完后身体微微后靠,心情大好。
敬翔趁机说道:“徐公,这正是我乾国扫清寰宇,完成一统之绝佳时机!南汉将平,中原腹地已定。”
“如今,唯有西蜀,仗着山川险峻,偏安一隅,未曾臣服!”
说着,敬翔声音难得提高了几分:“徐公,机不可失!”
“当趁漠北内斗正酣,无暇他顾之际,速发精兵,西向伐蜀!蜀国虽险,然先前折甲八万,如今国力远逊于我。”
“若能一举而下,天下一统,指日可待!”
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徐墨沉思片刻后,看向敬翔。
“子振所言,深合孤意。”徐墨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漠北乱,则我北方安。北方安,则我可全力西向。蜀地,确是该收入囊中了。”
他站起身,玄色的袍服笼罩了大片烛光。
“传令下去。”
“令张顺加快进度,务必在月内,彻底解决南汉战事,整军备武,准备下一步行动。”
“告知种桵与不良人,漠北之事,由他们全权相机决断。孤只要一个结果——让漠北的乱局,持续得越久越好。”
“至于伐蜀的具体方略,”徐墨看向敬翔,眼中闪烁着野心,“就由子振牵头,与枢密院尽快拟定!”
“臣,领旨!告退!”敬翔深深一躬,随后退了出去。
徐墨重新坐回王座,指尖轻轻拂过御案上冰凉的玉玺。
南汉将灭,漠北内乱,西蜀……也终于到了摘取的时候。
这天下棋局,他已占据了绝对的先手。接下来,便是步步为营,直至乾坤独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