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晋之地平定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天下。
各国请来相助的军队,在接到本国国君的命令后,纷纷拔营撤军,返回故土。
一时间,乾军的营帐之间,空出了大片空旷之地。
唯独一支队伍,始终没有动静。
那是汉王刘?的人马。
自三晋战役结束已有半月,其他诸侯的旗帜早已消失在官道尽头,可汉王的营帐依旧在乾军大营外的平原上稳稳立着。
这种反常的举动,自然引起了乾军上下的注意。
从将领到普通士卒,都在议论——这汉王不走,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时间流言四起
有人说,他是想借机探探乾军的虚实;
有人说,他是在等徐墨主动召见,好借机拉近关系;
也有人私下猜测,他或许另有所图。
然而,这些流言都没有得到证实。
终于,徐墨开了口,让人去传召汉王。
………
乾军的大殿,是临时在晋阳城内设立的议事之所——原来的晋王府后院改成。
厅内弥漫着暖气,气氛肃穆。
徐墨坐在正中的主位上,神色沉稳。
两侧文武分列而立,种桵、敬翔、文泽、张顺、夏鲁奇、王晏球、林沣、杨淼、杨焱、齐承忠、李存忍、徐刃等人,皆在其中。
刘?踏入大厅的那一刻,脚步微顿。
他穿着一袭绯红朝服,腰间佩着金玉带,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恭敬、谦逊。
只是,当他的目光对上徐墨那双看似平静却藏着锋刃的眼睛时,笑容微微一僵。
“汉王。”徐墨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三晋已定,各国诸侯都已班师回国,你为何迟迟不走?”
这一句话,直接开门见山,一下子众人的目光都锁在刘?身上。
刘?的身体猛地一震,几乎是下意识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青砖上。
“臣刘?,绝无不臣之心!”他声音急促,带着一丝颤意,“只是三晋初定,民心未稳,臣愿在此多留几日,协助乾王安抚百姓。”
徐墨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回应。
大厅一下子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种桵和敬翔交换了一个眼神——汉王这理由,表面上冠冕堂皇,但实际上,谁都看得出其中另有深意。
刘?心里很清楚,自己这番话,骗不了徐墨。
他不是傻子,相反,他是个极精明的人。
他知道,在这个群雄并起的时代,任何一个错误的判断,都可能让自己万劫不复。
他迟迟不走,原因很简单——他在观望,也在试探。
他想看看徐墨在平定三晋之后,下一步会怎么走。
是继续用兵,还是先稳固内部?
是保持现在的“乾王”之位,还是更进一步?
刘?明白,如果徐墨真的要称帝,那自己的选择,将直接决定汉国未来的命运。
他也知道,一旦徐墨登基,自己若能第一个表示臣服,说不定能保住汉国,还能获得更多的好处。
所以,他一直留在晋阳,就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徐墨缓缓开口:“汉王,你若真为了百姓,汉国比孤更需要你,而不是让你在这晋阳城外耗着。”
刘?心中一紧,连忙再次叩首:“臣不敢妄自揣测乾王心意,只是……只是觉得,乾王如今功勋盖世,天下无人能及。”
“臣……臣愿为乾王效力,若乾王有任何差遣,臣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的话,已经不仅仅是表忠心那么简单了。
大殿上的众人,都听得出来,刘?是在暗示徐墨应该称帝。
徐墨的目光微沉,他自然听出了刘?的算盘。
想借着劝进的机会,把自己摆在“功臣”的位置上,将来即便徐墨一统天下,他也能以藩属国的身份继续保留汉国。
这是一步险棋,但也是一步妙棋。
如果徐墨接受,自己不仅能保住地位,以后还能获得礼遇。
如果徐墨拒绝,他也可以说自己只是出于一片忠心,不会因此获罪。
“汉王,”徐墨缓缓道,“你可知,称帝一事,非同小可。”
刘?立刻接话:“乾王功德昭昭,天下归心。如今三晋已定,民心所向,天意所归,乾王若不称帝,何以安天下之心?”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徐墨的表情。
然而,徐墨的神色始终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你想劝进?”徐墨问道。
刘?重重叩首:“臣不敢多言,只是若乾王登基,臣愿率汉国上下,称臣纳贡,永为藩属,听陛下号令!”
这一句话,像是一块石头投入湖心,激起了层层涟漪。
殿上众人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他们知道,这可能是决定天下格局的重要时刻。
徐墨沉默良久。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中众人的脸上,最后落在汉王身上。
他缓缓开口,“如今天下未定,我为大唐蕃王,怎可僭越!”
汉王闻言低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掩饰过去。
“乾王英明,臣不敢多言。”
随后,徐墨开口,“昔日,汉王曾言愿托兵权于本王,不知可还算数。”
刘?一怔,随即连忙叩首:“臣之言,至今未变!”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金色兵符,双手托举过头顶。
殿角的太监见状,快步上前,将兵符接过,恭敬地呈到徐墨的御案之上。
徐墨的目光落在那枚兵符上,微微点头。
“既然汉王有这份心,”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汉国,从此就是乾国的蕃属国了。”
闻言,刘?的心猛地一沉。
他本想以藩属之名换取更大的自主权,却没想到徐墨直接将汉国彻底纳入乾国体系,这意味着他的权力将被大大削弱。
然而,他非但不敢展露任何不满,脸上还堆起笑容,深深一揖:“臣谢大王恩典!”
徐墨微微点头:“既如此,你便返回汉地吧。”
刘?不敢拒绝,应道:“臣遵旨!”
………
待刘?离去,不多时诸位将领也皆离去。
唯有敬翔、种桵两人仍在。
“徐公,”敬翔上前道,“刘?此人,心机深沉,一如当年齐桓公身边开方,不可不防。”
一旁的种桵没有开口,但也是这个意思,汉地僻远,但好歹是一地诸侯,却自称“臣!”太过谄媚!
徐墨淡淡一笑:“本王知道。但他的提议,并非全无道理。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
种桵接话道:“那徐公打算何时……?”
徐墨望向厅外,缓缓道:“等中原彻底平定之日。”
至于刘?,刚夺了人家权柄,就杀了,“吃相”实在难看了些,让他再活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