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心下一颤,随后眼中带着丝丝惊色道:“晋王,您的意思是……我们之中有内应?!”
“不是内应,那些不良人怎么会提前知晓消息?”
李嗣源将箭搭在弓上,却没有拉开,“此事,唯你、敬瑭,还有张、刘两位副将知晓,你说会是谁?!”
巴尔略一沉吟,便冷声正色道:“看来这两人中有人叛了!”
李嗣源闻言,微微眯眼,死死盯着两人,良久才沉声道:“将他二人叫来,我要亲自问话!”
巴尔应声起身,刚要出门,却被李嗣源叫住:“等等。”
李嗣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若有异动,先斩后奏!”
巴尔心头一凛,他知道李嗣源此刻已是猜忌丛生,稍有不慎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属下遵命。”他躬身退下,出门时正好遇上石敬瑭,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待巴尔退下,李嗣源突然开口:“敬瑭,你觉得会是谁走漏了消息?”
石敬瑭回过神,连忙回道:“小婿不知。”
“张、刘两位副将皆是泰山心腹,追随多年,想来不会背叛。巴尔更是忠心耿耿……”
…………
不多时,巴尔便带着张、刘两位副将回到了客房。
两位副将皆是一身戎装,显然是刚从城内巡查回来。
“参见晋王!”两人单膝跪地,齐声说道。
李嗣源没有让他们起身,只是缓缓走到他们面前,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
“昨夜三更,敬瑭奉命去诛杀不良人,却让近百人逃了!此事我只告诉了你们几人,如今消息走漏,你们说,是谁做的?!”
张副将闻言,脸色骤变:“晋王,属下冤枉!昨夜属下一直在城西巡查,从未与任何人提及此事,更不会背叛晋王!”
刘副将也连忙辩解:“属下也是!昨夜一直在城北驻守,怎会走漏消息?!”
李嗣源没再听他们解释,搭在弓上的箭倏然拉满,弓弦嗡鸣间,利箭如一道寒光直直射穿了张副将的咽喉。
张副将双目圆睁,喉间只发出嗬嗬的血沫声,随后身子重重栽倒在地,鲜血瞬间浸湿了地面。
刘副将吓得魂飞魄散,刚要张口求饶,李嗣源却只是露出一个冰冷的眼神扫向门外。
“进来!”
话音未落,几名披甲的晋军便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手中钢刀寒光闪烁。
不等刘副将再说一个字,乱刀便齐齐落下,血肉飞溅中,刘副将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温热的鲜血溅了跪在地上的巴尔和石敬瑭一身,两人脸上、衣袍上皆是刺目的血红。
可两人依旧垂着头,大气不敢喘,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李嗣源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只是碾死了两只蚂蚁。
他抬手擦了擦溅在袖口的血渍,淡淡道:“拖下去,处理干净!”
随后,他看向仍跪着的两人,语气听不出喜怒:“你们也退下吧。”
巴尔起身躬身,声音镇定地说了句“属下告退”,便匆匆退出了偏房。
石敬瑭留在原地,心下却翻江倒海。
他看着地上的血迹,又想到李嗣源方才猜忌的眼神,只觉后背发凉——张、刘追随多年,一个猜忌,便轻易身死!
想到这里,他咬牙站起,上前一步,躬身请命:“泰山,如今您决意与漠北盟。小婿愿自请远赴幽州!”
“一来可镇守边境,二来可暗中联络漠北势力,为泰山日后大业添一份助力,还请泰山恩准!”
李嗣源闻言,手指轻轻摩挲着弓身,目光在石敬瑭紧绷的侧脸上扫过,良久才缓缓颔首:
“也好。幽州虽偏远,却是钳制漠北的要地,你去了,我倒也放心些。”
石敬瑭心下一松,连忙叩首:“谢泰山成全!小婿定不辱命!”
“起来吧。”李嗣源挥了挥手,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明日便动身,不必声张!”
待石敬瑭起身退下,李嗣源突然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房梁阴影处,声音骤然变冷:
“查清楚,到底是谁走漏的消息!”
话音落下的瞬间,房梁角落的阴影微微一动,仿佛只是光线的错觉。
紧接着,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掠出,足尖在窗沿轻点,便如鬼魅般消失!
李嗣源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眼底尽是寒意,“他倒是不知自己手下还藏着不良人”!
………
亳州城外,官道蜿蜒十数里后没入群山。
山深处藏一水潭,潭水澄清,几间松木搭建的木屋架在潭上,木柱深入水底,板壁间爬着青苔。
风吹而过,混着潭中蛙叫蝉鸣,倒是个避世良地!
距离上官云阙来找自己,已过了月余,如今临近秋月,卧在屋内,也生了几分凉意。
雪儿一早便将棉的褥子铺在榻上,又在窗边晒了些草药,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艾香。
自他与雪儿寻到此处隐居,已是数月光景。
初来时木屋尚是破败,两人合力补了漏雨的屋顶,又在潭边种了些青菜,日子便渐渐安稳下来。
每隔三日,天稍亮,李星云便会入城——背上挎着个旧布药箱,箱里装着银针、草药,还有姬如雪前一晚烙的麦饼。
他在亳州城内的老巷口摆个小摊,一张旧木桌,两只矮凳,看诊只收十文钱。
若是遇着穿得破烂、面黄肌瘦的穷苦人家,不仅分文不取,还会多抓些草药塞进对方手里。
加上他那手华阳针法,寻常风寒咳嗽、跌打损伤,银针下去不过片刻便见效,久而久之,“医圣”的名头便在亳州城内外传开。
起初只是街坊来寻,后来远郊的农户也牵着驴车赶来,更有城中富户坐着轿子,捧着金银来请他入府看病。
甚至有一次,一个穿锦袍的公子带着家丁堵在巷口,言语间带着胁迫,说要请他去府中为医,李星云只淡淡看了对方一眼,转身便收了摊子,连着三日没进城。
直到某次亳州节度使的客宴上,那位手握兵权的大人与宾客闲聊,酒过三巡时随口提了句:
“城南巷口那摆摊的医者,莫去招惹。”
一句话如石沉水,再无下文,却像一阵风似的刮遍了亳州城。
自此,再没人敢用权势相逼,便是慕名而来的人,也只在巷口静静排队。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
李星云刚推开木屋的门,便见不远处木桥尽头的地上,倒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
那人穿着黑色劲装,布料已被血浸透,紧紧贴在身上,看不清面容,只露出的手指关节处缠着破旧的血布条。
一阵微风吹过,血腥味飘来。
李星云见状,眉头微微皱起——这深山之中,鲜有人来,更不必说这般浑身伤痕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