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芦苇丛里传来“哗啦”声响——不是风刮芦苇的动静,是甲胄碰撞时,蹭到水面的声音。
他猛地抬头,只见原本空荡荡的芦苇荡边缘,冒出了一个个黑色的盔顶。
紧接着,密集的马蹄声从河岸那头传过来。
洛小北手里的船桨“咚”地磕在船帮上:“李大哥,是……是顾全武的人!他们怎么找到这儿的?”
李星云没说话,目光扫过水面。这处芦苇荡的水域不算宽,此刻已经被甲士们围得严严实实。
岸边的骑兵勒着马,手里的长矛斜指水面,泛着冷光。
水里则站着不少步兵,手里的长刀半浸在水里,显然是早就布好了包围圈,就等他们自投罗网。
顾全武的身影出现在最前面的高地上,他穿着一身玄色铠甲,腰间悬着佩剑,身后跟着名副将。
顾全武没下令进攻,他抬了抬手,一个嗓门洪亮的甲士立刻上前一步,双手拢在嘴边喊:
“李公子!我家将军有令,只要你们弃船上岸,保证不伤诸位一根头发!此事本是误会,我们将军也不愿刀兵相见!”
喊声在水面上回荡,洛小北下意识地看向李星云,手里的船桨攥得更紧了。
姬如雪靠在船舱壁上,脸色又白了几分,她伸手拽了拽李星云的衣袖,轻声道:“别信……他们肯定有诈。”
李星云没回头,只是眼神冷了下来。他刚要开口,一旁的田承武眼睛却先亮了,挣扎着喊:“他们就在这!……”
话没说完,李星云已经转身,左手快如闪电地捂住他的嘴,右手手肘在他后颈上重重一磕。
田承武的眼睛猛地瞪圆,身子软下去,再次昏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李星云才回头看向洛小北,声音平静:“划桨,靠岸。”
洛小北愣了一下,手里的船桨停在半空:“李大哥?他们都把路堵死了,靠岸不是自投罗网吗?”
“照做。”李星云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姬如雪,指尖在她发凉的手背上轻轻碰了碰。
“雪儿的伤不能再拖了!”
姬如雪张了张嘴,想说自己能撑住,可看着李星云眼底的红血丝——从昨晚突围到现在,他几乎没合过眼,既要护着她,又要盯着田承武,还要应对追兵,早已是强弩之末。
她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往他怀里靠了靠,轻声道:“我听你的。”
洛小北咬了咬牙,不再犹豫,双手握紧船桨,用力往水里划去。
小船朝着岸边缓缓移动。
岸边的甲士们立刻握紧了武器,眼神警惕地盯着小船,就连顾全武也往前迈了一步,目光死死锁在李星云身上。
小船刚碰到岸边,顾全武就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能清晰地传到船上:“李公子,昨夜本身误会!”
“并非要与你们为敌,只是宋州近来不太平,我怕诸位路上遇到危险,想留你们在府中住几日,等局势稳了,再送你们离开。”
这话听起来客气,可谁都知道是托词。
李星云抱着姬如雪下了船,洛小北跟在后面,手里还攥着一把短刀——那是从巡逻兵身上搜来的,此刻紧紧抵在田承武的腰上。
李星云冷笑一声,右手握住龙泉剑的剑柄,“唰”地一声拔出剑来,剑刃架在了田承武的脖子上。
田承武还昏着,李星云的眼神冷得厉害,盯着顾全武:“留几日?顾将军是想把我们软禁起来?”
顾全武的脸色没变,只是眉头皱了皱:“李公子多虑了,我绝不会做这等事。”
李星云的剑又往前送了半分,田承武的脖子上立刻渗出一道血痕。
随后他冷声道:“让你的人把路让开,否则,我不介意让他先尝尝龙泉剑的滋味。”
周围的甲士们立刻躁动起来,纷纷往前迈了一步,手里的武器都对准了李星云。
顾全武身后的那名将领——原本田承武身旁的副将,忍不住开口:“将军!不能让他们走!田将军还……”
顾全武盯着李星云手里的龙泉剑,又看了看田承武脖子上的血痕,沉默了片刻,终于抬手挥了挥,“让开。”
甲士们缓缓往两边退去,让出了一条通往岸上的路。
李星云没放松警惕,依旧把龙泉剑架在田承武脖子上,对洛小北说:“扶着雪儿,跟在我后面。”
洛小北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姬如雪,一步步走上岸。
刚上岸,那些甲士们就蠢蠢欲动,有几个甚至已经握紧了长矛,看样子是想反悔。
李星云立刻停下脚步,剑刃又往田承武脖子上压了压,冷声道:“顾将军,你这是想反悔?”
顾全武脸色一沉,转头对着那些甲士厉声下令:“退下!谁也不许动!”
甲士们赶紧收回手,往后退了几步,再也不敢上前。
顾全武看着李星云,语气里带着几分冷意:“李公子,你当真要带着田承武走?!”
李星云没有回话,“我要两匹快马,还有一些干粮和水,你给不给?”
顾全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对身后的亲卫说:“去牵两匹最快的马,再拿些干粮和水来。”
很快,两匹棕红色的骏马被牵了过来,马背上还挂着两个包袱,里面装着干粮和水。
李星云接过缰绳,把其中一匹马的缰绳递给洛小北,又把田承武往马背上一扔,用绳子简单捆了捆,确保他不会掉下来。
“雪儿,上来。”李星云扶着姬如雪,让她坐在自己身前的马背上,然后翻身上马,握住缰绳。
洛小北也赶紧扶着田承武,骑上另一匹马。
两人刚要策马离开,顾全武突然开口:“李公子未免太过霸道了?!我劝你还是将人放下的好!”
李星云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双腿一夹马腹,大喝一声:“驾!”
两匹马扬起前蹄,朝着远处疾驰而去。甲士们看着他们的背影,纷纷看向顾全武,等着他下令追击。
可顾全武只是站在原地,望着他们消失在路的尽头,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让他们走。”
另一边,李星云和洛小北骑着马,一路疾驰。
姬如雪靠在李星云怀里,感受着耳边呼啸的风,柔声道:“星云……”
李星云低头看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温情,“先找个地方休息,等你好了,咱们再做打算。”
洛小北骑在另一匹马上,回头看了看被捆在马背上的田承武,忍不住问道:“李大哥,咱们真要带着他吗?”
“不用带太久。”李星云看了眼天色,此时已经快到中午,太阳高高挂在天上,“前面有个岔路口,过了岔路口,就把他放了。”
洛小北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三人又骑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岔路口。
李星云勒住马,翻身下马,把姬如雪从马背上抱下来,又走到另一匹马前,解开了捆着田承武的绳子。
田承武还没醒,李星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一看到李星云,田承武的眼神立刻变得凶狠起来,挣扎着就要起身:“李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