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宁陵县的城门口就贴了告示,说要在午时三刻,在南街口斩了那些“勾结不良人的家眷”,以儆效尤。
消息传得飞快,到了上午,南街口就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都踮着脚往刑台上看。
刑台上搭着个简陋的木架,十几个不良人家眷被绑在柱子上。
周武站在刑台旁边,手里握着腰刀,脸色难看。
昨晚他一夜没睡,脑子里全是抄家灭族的画面。
张安倒是得意得很,一大早就让人去准备“剿灭不良人据点”的事,还特意嘱咐他,午时一到就动手,别出岔子。
午时快到了,张安骑着马过来,身后跟着一队衙役。
他勒住马,抬头看了看日头,对周武喊道:“时辰差不多了,动手吧!”
周武咬了咬牙,刚要张嘴喊出“行刑”二字,人群里突然炸起一阵骚动——有人往前挤,有人惊呼着后退。
乱哄哄的声响像潮水般涌过来,瞬间盖过了刑场的死寂。
他眉头一皱,手按在刀鞘上刚要呵斥,就见一道瘦小的身影从人缝里猛地钻出来,是洛小北!
那小子手里竟攥着把长刀,像头不管不顾的小兽,直往刑台冲。
“站住!”守在刑台外围的两个衙役正弯腰推搡乱挤的百姓,冷不丁见人举着刀冲过来,顿时大惊。
两人忙抽刀出鞘,寒光一闪,两把刀一左一右,分别劈向洛小北的肩头和腰腹。
洛小北根本没章法,只凭着一股劲往旁边一缩,肩膀擦着左边的刀身滑了过去,布料被刀刃划开道口子,露出渗血的皮肉。
他也不管疼,借着侧身的劲儿往前踉跄两步,刚好避开右边那把刀,手里的长刀还下意识挥了一下,虽没碰到人,却逼得衙役顿了顿。
两个衙役没想到这小子动作这么快,劈空后的动作慢了半拍,还没来得及往前追,洛小北已经冲向了台上。
突然,数支箭矢飞来,直指他的后心。
“小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蓝光猛地从人群里窜出。
姬如雪握着长剑,脚尖在地上一点,人如离弦之箭般飞至洛小北身前,手腕急抖,刀光化作一道残影。
“铛铛铛”几声脆响,飞来的箭矢全被斩成两段,落在地上。
“谁?!”张安大惊,指着姬如雪喊道,“你是什么人?敢在刑场上碍事,你是不良人同伙?!”
姬如雪没理他,先扶住被惊得愣在原地的洛小北,扫了眼他毫发无损的身子,才沉声道:“没事吧?”
洛小北回过神,眼里满是后怕与感激:“姐姐,谢谢你……”
张安看着姬如雪手里的剑,又看了看被斩落的断箭,突然眼睛一亮——这不就是现成的“不良人”吗?
只要把这两个人杀了,再扣上不良人的帽子,就算之后的假案露了馅,也能靠着这个将功补过!
“来人!把这两个不良人给我杀了!”张安扯着嗓子喊道,“谁杀了他们,赏五十贯!”
重赏之下,原本退缩的衙役们又红了眼,举着刀从四面八方围上来。
姬如雪把洛小北往身后一推,剑光闪过,瞬间就有两个衙役捂着胸口倒在地上,鲜血顺着指缝往外渗。
张安看得心头发慌,悄悄拽着马缰绳想往后退。
姬如雪眼角余光早瞥见他的小动作,脚尖在地上一蹬,人像箭一样射向马前,长剑直逼张安咽喉。
“拦住她!快拦住她!”张安吓得脸色惨白,抓着马鞍想躲,却还是慢了一步——脖子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他睁大眼睛,嘴里嗬嗬地冒着血泡。
手还在半空抓挠,身体却重重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抽搐两下便没了动静。
周武站在一旁,看着张安的尸体,心里突然松了口气——张安死了,那个假案的事就没人再提了。
他不用再担惊受怕,不用再担心洛老汉的死会牵扯出什么,更不用再怕抄家灭族了。
“大人!大人死了!”衙役们看到张安被杀,顿时乱了套,有的往后退,有的还想往上冲,却被姬如雪的剑吓得不敢上前。
姬如雪看了眼刑台上的家眷,又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多的兵卒——刚才的动静太大,已经惊动了城里的守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冷声道:“走!”
两人趁着衙役们混乱,从人群里冲了出去,往城外跑。
周武看着他们的背影,没有下令追赶。
他只是挥了挥手,对衙役们说:“把张大人的尸体抬走,再把这些家眷押回大牢,等新的县令来了再处置。”
毕竟贼人凶狠,没了赏银,自然也没人愿意搏命!
………
汴州紫宸殿
定安王徐墨斜倚在高位上,玄色王袍垂落的褶皱,随着他指尖的动作微微晃动。
他的手指正一下下轻叩着案几,节奏不疾不徐,却让站在殿中的内侍连大气都不敢喘。
案几中央,压着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信纸只展开了一角,上面只有九个字。
“姬如雪于宋州宁陵现!”
徐墨抬眼,他没看内侍,只冷声道:“来人。”
话音落下,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殿中,单膝跪地:“属下在。”
“去宁陵。”
“第一,查姬如雪身边,是否跟着一个半大孩子,约莫十岁,行为异常。第二,查天子行踪,全天下查!”
暗卫应声:“是!”
话音未落,暗卫身影已如融雪般消失在殿门阴影里。
殿内重归寂静。
当初娆疆那摊子事,他本就没打算深插——巫蛊、巫王、十二峒,搅在一起太乱。
他乐得看李星云去蹚浑水。
最后李星云到底是解决了问题,可自那之后,“李星云”一行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他安插在各地的探子,都只抓到过几次模糊的影子,转眼就被甩开。
他不是没本事追,只是觉得没必要,便默认了他们的“消失”。
可如今姬如雪突然冒出来,还偏偏选在宁陵——还和不良人搅和到一起!
“哼。”徐墨忽然低笑一声,笑意却只到嘴角,“不良旗?天暗星?!”
想到这里,徐墨眼中泛过厉色,“要是你还选了这路,就不要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