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油烧得盾面噼啪作响。
定安亲卫的长枪手不断往前递枪,枪尖挑翻一个试图爬盾的死士。
重甲营的士兵把车驾围得像铁桶,刀刃劈砍声混着死士的嘶吼不断响起。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个死士被按在地上,脖子被盾沿卡得死死的,嘴里还在嗬嗬冒血。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三百多具尸体,地面被火油烧黑,黑红色的血往石缝里渗。
杨焱提着染血的刀走过来,靴底碾过地上的火折子:“大人,都清干净了。”
种桵闻言点头:“把人带过来。”
两个亲卫架着三个吴国杂役过来,那几人早没了先前的凶相,腿软得像面条,其中一个被打晕的刚醒,脸上还沾着血污,一看见种桵就开始抖。
“问吧。”种桵淡淡道。
杨焱闻言上前一步,靴尖踹在最前面那人的膝盖:“谁派你们来的?跟清风驿的死士是不是一伙的?”
那人扑通跪倒,声音发颤:“是、是个蒙面人找的我们!给了五十两银子,让我们在驿道上找机会捅马腹,别的啥也不知道啊!”
另一个哭着附和:“真的!我们就是吴王宫里的杂役,连死士的面都没见过!”
种桵忽然开口:“你们主子,是杨溥?还是杨琏?”
三个杂役瞬间面无血色,为首的磕得额头冒血:“大人饶命!我们真不知道!”
“这可是三族的大罪,不敢污蔑大王、世子!”
种桵盯着他们的眼睛看了半晌,没从里面看出半点撒谎的慌乱——只有纯粹的恐惧,便没再追问,冷声道:“处理干净。”
亲卫们领命,不等杂役再喊出声,长刀便已经抹过了他们的脖子。
杨焱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又看向种桵:“大人,不再留着问了?”
“留着没用。”种桵掸了掸长衫上的灰,语气平淡,“知道不是杨琏的人,就够了!”
随后他抬头看向队伍前方,“传令下去,加快速度过羊肠道,别在这多待。”
…………
数日后
汴州城外的官道被红绸裹成了一条长带,从城门口一直蜿蜒到十里,道旁的老树上都系着红绸花。
徐墨骑在马上,玄色朝服上绣的金蟒纹在阳光下泛着亮芒。
远处尘烟出现时,唢呐声先飘了过来,越来越近。
徐墨抬眼望去,只见杏色的公主鸾驾在一队骑兵护送下缓缓驶来,车帘缝隙里偶尔能瞥见一角鲜红裙摆。
“大王,公主鸾驾到了!”一旁的徐刃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
徐墨闻言点头,脸色也是一脸悦色,纵马上前。
等鸾驾停稳,徐墨跳下马,手掌撩开车帘时,杨婉扶着侍女的手弯腰下来,鲜红披风的毛领蹭过马车,鬓边金步摇上的珠串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她没像中原女子那样垂首敛目,反而抬着灵动的眸子向徐墨望过来。
徐墨迎着她的目光走过去,走到身边时低声道:“一路从吴国过来,二十日,累吧。”
杨婉闻言眼角弯了弯,刚要开口把路上的趣事一股脑说出来。
比如,那鸾驾在过石桥时颠得她差点撞到头,比如她叫侍女偷偷买了个兔子形状的糖人。
可话到嘴边,忽然想起临行前母妃拉着她的手叮嘱:“到了汴州,行事别太跳脱,毕竟是嫁入王府,得有几分公主的样子。”
想到这里,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嘴巴下意识地一张一合,连带着脸颊都鼓了鼓。
徐墨看她这副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浓,没点破她的小心思,翻身跨上先前她送自己的“追影”,朝她伸出手:“上来。”
杨婉眼睛一亮,把母妃的叮嘱抛到了脑后,伸手牢牢攥住他的手腕——他掌心带着点练武留下的薄茧,却很稳。
徐墨稍一用力,她便借着劲儿跃上马背,稳稳落在他身前,后背贴着他覆着玄色锦缎的胸膛,能清晰感觉到他沉稳的心跳。
徐墨伸手拢了拢她身后的披风,避免风灌进去,另一只手握住缰绳:“坐稳了,咱们回府。”
杨婉点点头,偷偷侧头看他,见他嘴角还带着笑,忍不住小声嘀咕:“其实我路上看见好多好玩的,母妃不让我说……”
徐墨低笑出声,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没事,回去慢慢说给我听——咱们府里,不用讲那些规矩。”
话音刚落,他轻轻一夹马腹,追影踏着轻快的步子往前跑,红绸铺就的官道在两人身下飞速后退。
定安王府的喜宴从上午一直摆到了黄昏,府里的青石路上摆满了圆桌,酒坛敞着口,香气飘得满院都是。
敬翔坐在主桌左侧,一身青色儒衫,手里捏着个酒盏,目光却没离开过席间的官员们——那些人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连喝酒都比平时爽快了几分。
他身旁的种桵刚应付完几个敬酒的武将,灰布长衫上沾了点酒渍,坐下时凑到敬翔耳边低声说:“看来众人这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敬翔呷了口酒,眼底带着点笑意:“大王不成亲,底下人比谁都急。”
随后他压低声音道:“如今定安局面全懒大王,昔日冲动之举,切不可重现!你我之间还要多进良言……”
话音未落,就见林沣端着酒坛走过来,脸上带着汗:“敬先生,种大人,再喝一碗!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不醉不归!”
他身后跟着夏鲁奇和王晏球,两人手里都端着酒碗,碗里的酒晃得满溢出来。
种桵笑着端起酒碗:“喝可以,但你可得少喝点,晚上还要轮值护院,别醉得站不稳。”
林沣哈哈一笑,仰头喝干了碗里的酒:“放心!这点酒算什么!只要大王安稳,我就是醉倒在府门口都乐意!”
周围的武将们都跟着笑起来,一向沉稳的张顺喝醉酒也是红着脸拍着桌子喊:
“说得对!往后大王有了王妃,咱们这心里就踏实了!要是再添个世子,那更是天大的喜事!”
这话一出,席间的官员们都附和起来,声音里满是期待。
敬翔看了眼种桵,两人眼里都带着点了然——他们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徐墨这几年南征北战,把中原腹地攥在了手里,可他不成婚、不纳侍妾,底下人嘴上不敢说,心里却没少犯嘀咕。
如今他终于成亲,娶的还是吴国的上饶公主,既稳固了盟约,又断了旁人的非议,大伙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正说着,就见徐刃从内院走出来,朝主桌这边拱了拱手:“各位大人,大王已经送王妃入洞房了,让我来跟各位说一声,大伙尽兴喝,不用拘束。”
这话刚说完,席间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酒盏碰撞的声响此起彼伏。
敬翔放下酒盏,站起身说:“既然大王已经安置好了王妃,咱们也该适可而止,别闹得太厉害,让王妃看了笑话。”
众人纷纷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