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注意到,军中收编投降士卒的混乱里,一名面无表情的校尉正混在人群中。
他眼角余光扫过周遭,见押解俘虏的甲兵正忙着清点人数,趁这当口悄然后退数步,转身钻进了自己的营帐。
帐内烛火摇曳,他几步冲到案前,抓起狼毫蘸了墨,在麻纸上飞快写下“南营尽破,三将皆亡”几字。
写完他迅速将纸卷成细筒,从帐角的竹笼里取出一只黑鸽。
黑鸽被攥在掌心时异常温顺,校尉熟练地将纸筒系在它脚爪的铜环上,刚要抬手,帐帘突然一下被掀开。
“大人,咱们营新收的卒丁……”冲进来的是个黝黑汉子,膀大腰圆,是校尉麾下的百夫长。
话刚说半截,他的目光就看到在校尉手中的黑鸽和那卷纸筒上,喉咙里的话像是被生生噎住,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汉子嘴角连忙强扯出一丝笑容:“看属下这记性,您正忙呢。那卒丁我先带去校场等着,您忙完了再点验?”说着便要转身溜出去。
“等等。”校尉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既然来了,就跟我一起去看看。”
汉子身子猛地一僵,哪敢多留?脚下发力就往帐外蹿。
可他刚迈过门槛,身后便传来“噌”的利刃出鞘声。还没等他回头,后背就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他闷哼一声跌倒在地,手在地上抓着,想爬向不远处巡逻的甲兵。
校尉迅速冲了上来,汉子挣扎着转过身,眼神里满是惊恐,声音打颤道:“陈哥!饶了我吧!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什么都……”
哀求声戛然而止。
校尉蹲下身,匕首在他颈间干脆利落地一抹,血便溅在甲胄上。
他用汉子的衣襟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语气平淡道:“要怪,就怪你撞见了不该见的。”
随后他走出门,一队巡营的甲兵恰好经过,校尉站起身,对着领头的队正扬了扬下巴:
“帐里混进个细作,想偷军情,被我宰了。你们把尸体拖去乱葬岗。”
队正看了眼帐内倒在血泊里的汉子,又瞥了眼校尉腰间明晃晃的匕首,没敢多问,只点头哈腰应了声“是”,挥手叫人抬走尸体。
校尉目送他们离开,转身绕到营帐后方的矮墙下。
这里堆着些废弃的箭杆和盾牌,正好挡住视线。
他抬手松开黑鸽的脚,那墨色的身影扑棱棱振翅而起,朝着东北方向的夜空飞去,很快便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沉沉夜色里。
太原城城西,一间三进大宅的门扉紧闭。
更夫刚敲过三更的梆子,院墙上突然掠过一道黑影。
内院正厅还亮着灯。一名暗卫单膝跪地,双手捧着纸筒。
主位上坐着两人,左边的徐刃一身黑衣;右边的巴戾夫则裸露着上身,裸露的臂膀上青筋虬结。
徐刃接过纸筒展开,借着灯光看完,猛地将纸拍在桌上,冷哼一声:“废物!连李嗣源这只失了势的恶犬都收拾不利索,枉费大人花了这么大的心思。”
巴戾夫瓮声瓮气地开口:“那接下来……”
“没必要拿咱们的人为他做嫁衣。”徐刃打断他,“你带人把周围的暗线清了,借着内应的路子出城。”
巴戾夫点头:“好。”
“至于我……”徐刃站起身,腰间的长刀发出轻微的出鞘声,“还得去会会那位十三太保。”
说罢,他带着二十五名暗卫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一行人穿街过巷,目标直指城南那处看似普通的宅院——李存忍的住处。
李存忍的宅院里,烛火同样亮了一夜。她坐在窗前,桌上摊着两封信,一封是李嗣源派人送来的,许她执掌通文馆半数权力。
另一封来自李存智,承诺若能助他成事,便封她为昭义节度使。
可李存忍的目光却没落在信上,心中始终存在疑虑。
她太了解李嗣源了,这位“圣主”大哥看似宽厚,实则心机深沉,手段狠辣远超常人;至于李存智,空有兵权却优柔寡断,根本不是李嗣源的对手。
选择谁,不言而喻。可自己曾率人追杀过他,要是投靠……
就在这时,院墙外传来一声极轻的瓦片摩擦声。李存忍猛地攥紧手中长剑,身形如鬼魅般闪出门外。
院子里已是一片剑拔弩张。五名“殇”组织的杀手背靠背站在中央,他们黑衣蒙面,手中长刀泛着幽光,周围则被二十五名暗卫团团围住,眼神肃杀。
“殇”的首领见李存忍出现,低喝一声:“突围!”五人同时发力,刀光如练,朝着暗卫包围圈最薄弱的东南角冲去。
徐刃见状,手上内力迅速运转,刀刃竟凝结起一层白霜,寒气逼人。
他脚尖一点地面,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向五人,长刀横扫而出,直刺中央。
刀刃下指,一股冰劲从刀身爆发,五人被迫向四周弹开,脚下的青石板竟被震出一个坑洞。
这一分散的功夫,暗卫们已迅速合围。五名“殇”成员被分开,每人身边都围了五名暗卫,刀光交错。
李存忍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些暗卫的配合竟如此默契,显然是经过严苛训练的死士。
不像是晋国的人。
她不再犹豫,手腕一翻,三枚淬了剧毒的镖箭脱手而出,直取徐刃面门。
徐刃头也不回,反手挥刀,“叮叮叮”三声脆响,毒镖被尽数弹开,钉在廊柱上,箭尾兀自颤动。
李存忍趁他格挡的瞬间欺身而上,长剑如灵蛇吐信,直刺他心口。
徐刃横刀格挡,“当”的一声巨响,两人各退四步。
随后,徐刃再次挥刀上前,刀身带着凛冽的寒气,两人在院中缠斗起来,刀光剑影交织,剑鸣和铿锵声不断响起。
而另一边,“殇”成员始终被五名暗卫拖着,无法脱身。
这些暗卫——自受了长安武库里的合击功法之后,便是每人只有临近小天位的实力,五人合击也能拖住中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