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的药味尚未完全从鼻尖散去,但林昊已然置身于另一处截然不同的天地。
风炎学院深处,一座僻静的青峰之上,几间看似朴素的石屋依山而建,这里便是墨衡长老的清修之所,也是林昊学习星辰符文的地方。与山下外院的喧嚣不同,此地唯有松涛阵阵,鸟鸣山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星辰砂与古老墨锭混合的特殊气息,令人心神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
林昊站在其中一间最大的石屋——也是墨衡的符文研究室中央,双臂依旧缠着夹板,脸色比几日前红润了些许,但内里的虚弱和经脉的刺痛仍如影随形。他强行压下伤势带来的不适,目光专注地落在身前悬浮的三枚基础符文之上。
那是三枚由纯净星力凝聚、结构相对简单的符文,分别代表“凝聚”、“锋锐”与“稳定”。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星光精灵,在林昊意念的牵引下,缓缓靠近,试图构建一个最基础的“锐金箭”符文组合。然而,每当“锋锐”符文试图与“凝聚”符文衔接时,总会产生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导致星力流转不畅,整个组合结构微微震颤,濒临溃散。
这是墨衡长老布置的新作业——在不借助星坠直接推演的情况下,纯粹依靠自身对符文原理的理解和掌控力,完成三个基础攻击符文的组合。难度比之前单纯的临摹感悟高了数倍不止。
林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是因星力消耗,而是精神高度集中带来的疲惫。他受伤之下,精神力本就未复,如此精细的操作更是吃力。但他眼神锐利,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他知道,这是真正掌握符文之道的必经之路,过度依赖星坠的解析,终究是空中楼阁。
一次,两次,三次……组合接连失败,星光逸散。
就在林昊感到精神力即将枯竭,眼前微微发黑之时,胸口处的星坠传来一丝温凉的气息。这股气息并非直接介入符文组合,而是如同清泉般悄然滋养着他近乎干涸的精神力,让他即将涣散的意识重新凝聚起来。
同时,之前通过星坠解析而深深烙印在脑海中的、关于这三枚符文最本质的能量结构、特性以及相互作用的无数细节,如同潮水般涌现,清晰无比。
“原来如此……‘锋锐’并非一味刚猛,其切入点需与‘凝聚’的核心共振频率契合,而‘稳定’则需如同桥梁,疏导而非压制前两者结合时产生的天然排斥力……”
福至心灵,林昊眼中精光一闪。他不再强行融合,而是意念微动,稍稍调整了“锋锐”符文的切入角度,同时让“稳定”符文的光芒变得柔和,如同润滑剂般覆盖在另外两枚符文的衔接处。
嗡——
一声微弱的、却异常和谐的嗡鸣响起。三枚符文光芒大放,彼此间的排斥力骤然消失,星力流转瞬间畅通无阻,一枚结构稳定、散发着淡淡金芒的简化版“锐金箭”符文组合,成功悬浮在了林昊面前!
虽然威力可能只有完整版的一成,但其结构之完美,能量流转之顺畅,已然达到了这个简化组合的极致!
就在符文成功的刹那,一个略带沙哑却充满惊异的声音在林昊身后响起:
“妙!妙啊!”
林昊心中一惊,连忙散去符文,转身望去。只见墨衡长老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那眼神,就像饿狼看到了肥美的羔羊,充满了发现瑰宝的兴奋与炽热。
此时的墨衡,与平日那副不修边幅、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模样大相径庭。他头发似乎更乱了些,衣袍上还沾着些许未干的墨迹,显然刚从某种沉浸式的推演中脱离,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老夫本以为,你至少需半月苦功,方能勉强摸到这三符组合的门槛……没想到,区区三日,你竟能自行悟出‘共振契合’与‘疏导稳定’的精髓!”墨衡大步上前,围着林昊转了两圈,上下打量着,仿佛要将他里外看个通透,“小子,你这符文天赋……简直是天生为星辰符文而生!”
林昊心中暗道侥幸,若非星坠关键时刻滋养精神并唤起深层理解,他绝难在受伤状态下完成。但这话自然不能说出,他只能谦逊地低头:“长老过誉了,弟子只是侥幸有所感悟。”
“侥幸?一次是侥幸,两次三次也是侥幸?”墨衡嗤笑一声,摆了摆手,“老夫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所谓天才不少,但在星辰符文一道上,能有你这般悟性的,屈指可数!”
他走到石屋一侧的石架旁,上面凌乱地堆放着大量兽皮卷、玉简和石板。他翻找片刻,抽出一张泛黄的古旧兽皮卷,直接塞到林昊怀里。
“拿去!这是老夫早年整理的一些攻击性符文组合心得,从一符到五符的组合都有涉及,虽然不算顶尖,但胜在基础扎实,思路清晰。你既有此悟性,便不要浪费了!”
林昊接过兽皮卷,入手微沉,一股沧桑感扑面而来。他神识略微一扫,便看到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无数符文图形、注解以及能量流转示意图,深入浅出,价值无量!这可比藏星阁中那些大众货色珍贵了不知多少倍!
“多谢长老厚赐!”林昊真心实意地行礼。他能感受到,墨衡是真正起了爱才之心。
墨衡捋了捋乱糟糟的胡须,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皱起眉头看着林昊的手臂:“伤势如何?听说你在那劳什子秘境里折腾得不轻?”
“有劳长老挂心,已无大碍,静养些时日便可。”林昊回道。
“嗯,身体是根本,莫要逞强。”墨衡难得地叮嘱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眼中又露出那种狂热的研究光芒,“不过,符文之道,未必全依赖星力蛮干。尤其是你现在受伤,正是锤炼精神感知和微观操控的绝佳时机!”
他指着石屋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蒲团:“去,坐到那里。今日,老夫便传你‘千丝引魂诀’的前三层!”
“千丝引魂诀?”林昊一怔,这名字听起来像是精神修炼法门。
“不错!”墨衡傲然道,“此乃老夫独门精神淬炼之法,非亲传弟子不授!修习此法,可细化和增强精神力,使其如千丝万缕,能同时感知和操控更多、更细微的能量变化。对于符文师而言,强大的精神感知和精准操控,远比庞大的星力更重要!”
林昊心中剧震!精神修炼法门,在任何地方都是不传之秘,其价值甚至超过许多高深功法!墨衡此举,无疑是将他视作了真正的传人!
他不再多言,走到蒲团前,郑重坐下。
墨衡神色也严肃起来,并指如剑,隔空点向林昊眉心。一股清凉而磅礴的信息流瞬间涌入林昊脑海,正是《千丝引魂诀》前三层的详细法门。
“凝神静气,抱元守一!引精神之力,化虚为实,如春蚕吐丝,绵绵不绝……”墨衡低沉的声音如同带着某种魔力,引导着林昊的意识沉入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
林昊依言而行,尝试运转《千丝引魂诀》。初时艰涩,精神力如同顽石,难以撼动。但很快,胸口的星坠再次传来波动,这一次,它没有直接提供力量,而是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在为他演示精神力量那种“千丝万缕”的形态和流动方式。
在这种无形的引导下,林昊仿佛开了窍,原本凝聚一团的精神力,开始尝试着分化出一缕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精神丝线。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如同用钝刀切割灵魂,但他咬牙坚持,凭借强大的意志力,以及星坠那玄奥韵律的辅助,竟真的成功分化出了数十缕精神细丝!
虽然这些精神细丝还十分脆弱,操控起来歪歪扭扭,但一种全新的感知世界的方式,已然在他面前打开了一条缝隙!他感觉周围的一切,包括空气中漂浮的微尘、石屋内流转的微弱星力,甚至墨衡长老身上那隐晦而强大的气息,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好!好!好!”墨衡看着林昊周身那隐隐波动、开始具象化的精神力量,连道三声好,脸上的喜悦再也掩饰不住,“区区一炷香,便能初步分化精神,凝聚丝线!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看向林昊的目光,充满了期许:“林昊,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墨衡的真正传人!符文之道,浩瀚如星海,你有此天赋,切莫辜负!待你伤愈,老夫便带你接触真正的‘上古星文’!”
上古星文!
林昊心中一动,想起母亲留下的星图残片和星坠上的纹路,那些似乎都蕴含着某种古老的韵味。他隐隐觉得,这“上古星文”或许与他的身世之谜有着某种关联。
“弟子定不负长老厚望!”林昊压下心中激动,肃然应道。
这一刻,师徒名分彻底定下。林昊在符文一道上,踏上了一条由名师指引的康庄大道。而这条道路,必将与他追寻身世、对抗宿命的征程,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夕阳的余晖透过石窗,洒在师徒二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倾囊相授,一个如饥似渴,在这静谧的山峰之上,传承的火焰,悄然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