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一碰上画布,手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改画比重画难上十倍。
不仅要动筋骨、调布局。
还得在不动皮肉的前提下,让画面焕发新生。
可她以前,几乎每天都在做这样的事,早已习以为常。
当笔尖轻轻触到纸面的一刻,一股久违的暖流突然从心底涌起。
好久……
真的好久没有这样真实地活过。
半小时后,她深吸一口气,将那幅改好的画轻轻放在秦莉雅的掌心。
整间画室里,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住那幅画,目光中满是震惊与好奇。
秦莉雅转身就将那幅画牢牢地贴在了墙上。
头也不回,只留下一句清晰的指令。
“你们自己看。你,跟我出来。”
她刚跨出门槛,身后便“哄”地一下炸开了锅。
学生们一窝蜂地围了过去,争相想看那幅被修改过的画究竟有何不同。
看到那幅画的瞬间,全场鸦雀无声。
有人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这……这真是刚才那幅画?”
“肯定是啊!她当着咱们所有人的面改的,难道还能是假的?除非她会瞬移换画,不然怎么解释这种变化?”
“可不对劲,明明就改了一小笔,怎么感觉像是重新画了一幅似的?像是……像是多了点什么,具体也说不上来,但整幅画就是活了,有灵魂了。”
“诶,你们听见没?她刚才开口喊的是‘老师’?”
在美院,谁见了秦莉雅都得规规矩矩地喊“秦教授”或“秦老师”。
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有她的亲传弟子,才被允许直呼一声“老师”。
难道……
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女孩,竟然是秦莉雅的亲学生?
办公室里,窗帘半掩,灯光柔和。
秦莉雅缓缓倒了两杯酒。、
一杯轻轻推到蒋枣枣面前,自己则坐在对面的藤椅上。
“说吧,这次回来,想干啥?”
她端起酒杯,目光直直地落在蒋枣枣脸上。
“老师,您真懂我。我报了下个月的设计大赛,这件事我一直没敢告诉别人,但您不一样,您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今天才特意来找您,想听听您的意见。这个比赛对我来说很重要,是我重新开始的机会,也是证明自己的一个台阶。”
“哟,楚太太日子挺滋润啊,还搞起创作来了?”
秦莉雅斜倚在沙发扶手上,语气带着几分讥诮。
“从前不是说要安心做贵妇,相夫教子吗?怎么,豪门生活不如意了?又或者,是终于想起来自己曾经还是个有才华的设计师了?”
“老师,您别打趣我了。”
蒋枣枣低下头,声音轻了些,带着一丝恳求?
“我知道您一向犀利,可我这次是认真的。我不是来听调侃的,是来求您指点的。哪怕只是一句话,一个眼神,对我都意义不同。”
秦莉雅轻轻晃着酒杯。
“我像爱开玩笑的人吗?你来找我,八成是因为宋窈吧?”
蒋枣枣手一抖,杯中的红酒猛地倾斜,差点洒在裙摆上。
她慌忙稳住杯子,额角沁出一层薄汗。
“老师……您怎么知道?我……我还没说出口……”
“你画风我都认得三十年了,还猜不到你心思?”
秦莉雅放下酒杯,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每一笔的力度,每一条线的走向,你改过的稿子,你熬夜画过的草图,我闭着眼都能认出来。你最近重新执笔了,对不对?可我奇怪的是,你设计的稿子,怎么会在宋窈手上?那丫头,凭什么能提前看到你的作品?”
蒋枣枣沉默了几秒,喉头滚动了一下。
她缓缓开口,把七年前的事,简单讲了一遍。
秦莉雅语气平淡。
“我当年就跟你说过,安澈配不上你。他那种人,眼里只有利益,没有灵魂。你不听。偏要被他影响,甚至不惜放弃设计。”
她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男人这东西,对女人来说,添乱的多,帮衬的少。真想要孩子,直接去国外选优质基因,干净利落。何必把自己绑在一段腐朽的恋爱里,耗尽青春,磨平棱角?”
她从不信婚,更不信男人。
从年轻时起,她就把全部精力倾注在艺术与教学上。
用才华站稳脚跟,用实力赢得尊重。
她始终坚信,女人能自己站稳,还能站得比男人更高。
偏偏最得意的学生,是个为情所困的傻丫头。
“不过……”
秦莉雅顿了顿,语气稍稍缓和。
“楚慕麟这人,确实不赖。听说你们要离了?闹得沸沸扬扬,连圈外人都知道了。我前两天还看到热搜,标题写得那叫一个耸动,‘豪门夫妻决裂,楚慕麟净身出户?’”
“咳咳咳!”
蒋枣枣猛地呛住,剧烈咳嗽起来,手忙脚乱地抓过纸巾擦拭嘴角。
“老师,您怎么连这个都清楚?这些新闻都是胡编的!什么净身出户,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秦莉雅轻笑。
“你这些年热搜都快成固定栏目了,我想不知道都难。婚变、产子、复出、绯闻……你一出场,话题就爆。”
蒋枣枣尴尬地挠头,耳尖泛红。
“可我真想不通。”
秦莉雅目光锐利地盯着她。
“你之前像变了个人,温柔贤淑,闭口不谈设计。现在怎么又回去了?是突然想通了?还是被伤透了心,终于明白只有自己最可靠?”
秦莉雅一眼就看穿她心里有事。
蒋枣枣只好又搬出老借口。
“产后抑郁拖了好几年,最近才缓过来。医生说可以试着回归正常生活。我……我想试试重新做设计,找回一点过去的自己。”
秦莉雅没多问。
话锋一转,语气沉稳。
“那这次,你打算怎么干?需要我帮什么?尽管说。我不轻易出手,但既然你来了,我就不做壁上观。”
蒋枣枣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老师,目光坚定起来。
“宋窈是评委。她在评审组里话语权不小。您在她面前提一句,我的作品,值得看看。不必替我说好话,也不用强行推荐,就让她别因为名字先入为主,把我的稿子当成‘楚太太的玩票’直接筛掉。我只求一个公平的机会。”
“就这?”
秦莉雅挑眉,语气带着点意外。
“你真就只要这些?如果想直接揭穿宋窈,我只要在几个关键媒体露个脸,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外头那些记者肯定蜂拥而至。她抄了你的稿子,这种事,只要有人带头放风,舆论就会一边倒。”
话音一落,屋内陷入短暂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