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明义的方案,虽然各方仍有小算盘,但在“打通通道”这个最紧迫的目标上,找到了最大公约数。
更重要的是,谁都不希望别人独吞,又怕夜长梦多,最终勉强接受了这个“共管”框架。
联合讨逆军迅速组建。中央军出动了一个精锐师,八路军派出了能征善战的部队,晋绥军、桂军也象征性地派了骑兵团。兵锋直指西北三马。
头铁的马步芳,脑子一抽,抢了苏联车队,正搂着那些还没拆封的武器箱做美梦呢,联合讨逆军的枪口就已经顶到了他的脑门上。
他本以为凭着自家纵横西北的骑兵,加上刚到手的新家伙,怎么也能扛一阵子,说不定还能让那些关内来的“老爷兵”吃个大亏。可他错了,错得离谱。
战斗在戈壁滩上打响。马家军的骑兵还想着像以前那样,挥舞着马刀,嗷嗷叫着冲阵。可还没等他们冲到跟前,劈头盖脸就砸过来一阵迫击炮弹,紧接着是“东山造”半自动步枪刮风一样的子弹。
马匹在爆炸中惊惶嘶鸣,骑兵像割麦子一样倒下。那些抢来的苏式转盘机枪,他们压根不会使,有的连油布都没撕开,就成了联合部队的战利品。
这仗根本没得打。马家军那套对付小股敌人和老百姓的蛮横劲儿,在真正的正规军面前,尤其是憋着一股劲、装备精良的正规军面前,不堪一击。
不到一个月,曾经不可一世的西北三马就彻底垮了台。马步芳本人想跑,结果被手下反水捆了,献给联合军邀功,最后死得不明不白。马鸿宾和马鸿逵也好不到哪儿去,乱军之中被打成了筛子。
被抢走的苏援物资,大部分被追了回来,虽然有些已经被糟蹋了,但总算物归原主。
战事结束后,联合委员会迅速成立。表面上,委员会里有重庆、延安、晋绥等各方代表,吵吵嚷嚷。
但实际运作中,由于“东山”方案的技术性和“共管”特性,使得掌握着技术标准、管理方法和资金渠道的“东山”体系代表,往往能起到关键作用。
在“东山”派出的技术人员指导下,通往苏联的公路被加固、拓宽,沿途设立了标准化的兵站和仓库。甘肃的钨矿、宁夏的煤矿开始采用新法开采,产品大部分被“东山”用武器、药品和工业品换走。
延安利用地理之便,派遣大量政工干部和基层人员进入三马旧地,发动群众,建立组织,潜移默化地扩大影响力。重庆方面则努力安插官僚,试图控制行政系统。
表面上,西北进入了短暂的“共管”平静期。但水面之下,新的渗透与竞争才刚刚开始。不过,那条宝贵的援助通道,总算是彻底畅通了。
满载物资的苏联卡车,终于可以毫无阻碍地驶向抗战的前线和大后方。
三马覆灭的消息像长了脚的野风,几天工夫就刮遍了西北的黄土塬和戈壁滩。起初,老百姓是懵的,然后是解恨,最后,那点藏在骨头缝里的盼头,才一点点活泛起来。
在兰州城,消息传开那天,街面上静得出奇。茶馆里,人们交换着眼神,声音压得低低的。
“听说了吗?马步芳……没了。”
“还有马鸿逵、马鸿宾,三个一块儿,叫联军的炮火轰没了!”
“该!老天爷开眼!”一个老汉把茶碗顿在桌上,手有点抖,“我家三亩水浇地,就是叫他们强占了去修什么庄园!我儿上去理论,叫马家的兵打瘸了腿!”
他眼圈红了,旁边的人默默给他添上水。马家军在西北盘踞几十年,抽丁、派粮、强占土地,坏事做尽,家家都有一本血泪账。只是过去刀子快,没人敢吭声。
城外河州一带,曾是马步芳的老巢。联军开过来的时候,不少庄户人吓得往山里跑,怕又是军阀混战,殃及池鱼。可没过几天,有人大着胆子回村看,发现情况不一样。
联军士兵没抢东西,反而在清理被马家军破坏的水渠。一个穿着灰布军装、像是长官的人,操着外地口音对围观的村民喊话:“老乡们,别怕!马步芳祸害百姓,已经被正法了!我们是抗日联军,不打老百姓,以后这渠,大家一起用,把地种好!”
村民们将信将疑。直到看见马家那气派森严的宅院被贴上封条,里面搜刮的金银财宝、粮食布匹一车车拉出来,部分当场分给了最穷苦的人家,大家才渐渐信了。
在宁夏,反应更直接些。马鸿逵的兵败如山倒,他设在各地的税卡瞬间空了。有那胆子大的盐贩子,试探着赶着驼队走过以前绝不敢碰的关卡,发现真的没人拦着要钱要粮了,激动得对着空旷的戈壁滩嚎了两嗓子。
一些乡镇上,过去被马家欺压得活不下去、只能躲藏起来的人,慢慢走了出来。他们看着街上巡逻的、军容截然不同的联军士兵,眼神里有了点光。有读过几天书的老先生,偷偷对家里人说:“看样子,是真要变天了?”
当然,也有不安。几十年了,西北就是马家的天下,换一拨人来,能好吗?会不会是前门驱狼,后门进虎?尤其是一些与马家势力有千丝万缕牵连的部族头人、小官吏,更是提心吊胆,观望着风向。
但无论如何,压在头顶最沉的那块大石头,终究是碎了。联军的告示贴了出来,宣布废除马家的一系列苛捐杂税,鼓励恢复生产,还提到了要组织修路、开矿。
普通百姓不懂什么“共管”,什么“联合委员会”,他们最朴素的感受是:那些骑在头上拉屎的阎王没了,日子,似乎有了点能往下过的指望。
地里的麦子该锄了,羊圈里的羔子该接了,活下去的本能,很快冲淡了最初的震惊和惶恐。
西北大地,在血与火的洗礼后,带着伤痕和一丝微弱的新生希望,艰难地喘过一口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