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江焱正和沈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沈阳还在那兴奋地比划着刚才江焱“英勇”的动作。
“江焱。”沈芯语走到桌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爷爷说……想单独和你聊聊,请你去他的书房。”
江焱喝酒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对上沈芯语写满担忧的眸子。
他挑了挑眉,显然对这个邀请也有些意外。
他放下酒杯,略一沉吟,还是站起了身。
看到他起身,沈芯语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忧虑:“江焱……”
江焱转过头,给她一个极其安抚人心的眼神,那眼神深邃而平静,仿佛能吸纳所有的不安。
他甚至还对她懒洋洋地笑了一下,语气轻松地说道:“放心。”
说完,他便不再犹豫,迈开步子,从容不迫地朝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准备去往书房。
旁边的沈阳见状,立刻挥舞着拳头,给他打气:“姐夫!加油!”
这话让心情沉重的沈芯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暂时抛开心头的阴霾,伸出手作势就要去敲沈阳的脑袋,嗔怪道:“沈阳!谁让你这么喊的?”
沈阳敏捷地一缩脖子躲开,嬉皮笑脸地说道:“姐,轻点敲!敲傻了以后怎么帮你和姐夫打理公司啊?”
他眼珠一转,毫不犹豫地把江焱给卖了,“再说了,是姐夫让我这么叫的!他说爱听!”
沈芯语闻言,动作瞬间僵住,额头上仿佛垂下三道黑线。
她看向江焱已经走上楼梯的背影,又是尴尬又是无奈,心里把那家伙骂了千百遍:
——这个混蛋!到底跟沈阳瞎说了些什么!真是……太丢人了!
然而,在这片无奈和羞恼之下,因为爷爷的话而冰封的心湖,似乎又被沈阳这活宝和江焱那混不吝的态度,悄悄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暖意和生机。
江焱推开厚重的红木书房门,一股淡淡的檀香混合着烟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老爷子沈弘毅正坐在宽大的书案后,指尖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香烟,袅袅青烟模糊了他有些深邃的目光。
见到江焱进来,他抬了抬下巴,指向书案对面的椅子,声音平稳:“坐。”
江焱依言走到椅子前,却没有立刻坐下,只是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迎向沈老爷子,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这份不卑不亢的姿态,让沈老爷子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沈老爷子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透过烟雾打量着江焱。
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当过兵?”
江焱点了点头,言简意赅:“是。”
“你知道沈家与白家有联姻吗?”沈老爷子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要穿透江焱的内心。
“知道。”江焱的回答依旧简单明了,没有任何多余的辩解或情绪。
沈老爷子将烟灰轻轻弹落,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提醒:
“那你更应该知道,你今天的身份,将会承受来自京都白家何等的怒火。那不是你一个普通人能想象和承受的。”
“我不怕。”江焱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三个字掷地有声,带着军人特有的铁血和坚定。
沈老爷子看着他眼中毫无畏惧的光芒,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
却带着长辈式的劝诫:“我知道,当过兵的人,骨头硬,没有孬种。”
“我不是怀疑你的勇气,我是不希望你……被白家那样的庞然大物玩弄于股掌之间,那会让你粉身碎骨。”
他自然不知道江焱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个有些本事的退伍兵。
在他的认知里,白家要碾死这样一个毫无背景的年轻人,确实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他的担忧,站在他的立场上,合情合理。
然而,他话音刚落,江焱周身那股慵懒散漫的气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带着血腥味的凛然气势悄然弥漫开来,书房内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锋,嘴角勾起一抹冷冽到极致的弧度,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狂妄和自信:
“那我就等着白家放马过来,惹怒了我,我倒要看看,他白家……能不能承受住我的怒火!”
沈老爷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变化和狂妄话语震得微微一愣,拿着烟的手都顿了一下。
随即,他摇了摇头,心中那点欣赏化为了惋惜。
终究还是太年轻,太气盛,不知道天高地厚,把京都顶级豪门的底蕴想得太简单了。
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轻狂,最终会害了他。
沈老爷子不再多言,将手中的烟蒂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
他拉开书桌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金色的银行卡,轻轻放在了光滑的红木桌面上,然后用手指推到了江焱面前。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定:
“这张卡里,有五百万。密码是六个零。拿着它,离开芯语,离开魔都,找个地方重新开始。这对你,对芯语,都好。”
他看到江焱伸出手,拿起了那张金色的银行卡,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既有失望——失望这个他刚刚还有几分欣赏的年轻人,终究还是难免被金钱衡量。
也有一丝可耻的欣慰——欣慰或许能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这个棘手的难题。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正当沈老爷子暗自松一口气时,却见江焱并没有将卡收起来,而是用两根手指夹着,举到眼前,仿佛在看一件极其可笑的事物。
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鄙夷。
他抬起眼,目光如冷电般射向沈老爷子,先前那点恭敬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等的、甚至略带压迫的质问:
“沈老爷子,在您眼里,您的孙女,沈氏集团的总裁沈芯语,就只值这五百万吗?”
“还是说,在你们这些豪门望族的眼里,子孙后代的幸福和意愿,都可以明码标价,随意交易?”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敲在沈弘毅的心上。
“把她当成一件物品,用她去换取所谓的家族利益和稳固,丝毫不顾及她本人的感受,让她成为一桩冰冷交易的牺牲品……这就是您这位爷爷,对孙女的疼爱和保护吗?”
江焱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沈老爷子内心深处可能隐藏的愧疚。
“难道沈家的未来,就只能靠牺牲一个女人的幸福,通过联姻这种方式来维系?你们就不能靠自己变得更大更强,非得借助女人的婚姻来稳固地位?”
最后,他的语气近乎严厉,带着一种替沈芯语感到的不值和愤怒:
“您知不知道,您这样做,对芯语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多么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