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风裹着湿凉，刮过小区的香樟树梢，留下细碎的声响。顾沉舟推开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线下，苏晚留的温水还放在鞋柜上，杯壁贴着张便签，字迹娟秀：“粥在保温层，记得热了再喝。”
他没碰那杯温水，也没去卧室惊扰妻女，径直走进厨房。昨晚在公司熬到三点，处理完客户的质疑函和公关部的澄清方案，只在沙发上眯了二十分钟，眼底的红血丝藏在睫毛阴影里，却在打开冰箱时，瞬间被里面的烟火气熨帖了几分——苏晚提前洗好的小青菜、剁好的虾仁，还有安安最爱的甜玉米，整整齐齐码在保鲜盒里。
顾沉舟挽起袖子，动作轻得几乎没声音。先把甜玉米剥粒，放进破壁机里打成汁，再把虾仁和青菜切碎，混入面粉，加少许盐和鸡蛋，调成细腻的面糊，准备给安安做小煎饼。灶火燃起时，淡蓝色的火焰舔舐着锅底，玉米汁的甜香渐渐漫开，与窗外的寒凉形成鲜明的对比。
六点刚过，婴儿房传来轻微的动静。顾沉舟关火，擦净手走过去，就见安安正趴在床上，小手攥着枕头边缘，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在跟困意较劲。听到脚步声，她猛地抬起头，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却立刻弯成了月牙：“爸…爸！”
“醒啦，小懒虫。”顾沉舟弯腰把她抱起来，小家伙立刻搂住他的脖子，把小脸埋在他颈窝里，蹭着他衣领上残留的淡淡烟味，却丝毫不怕，反而用小手拍着他的后背，奶声奶气地说：“爸…抱。”
给安安穿衣服时，她非要自己动手，小手笨拙地扣着纽扣，扣了半天也没扣好，急得鼻尖冒出汗。顾沉舟没帮忙，只是蹲在旁边看着，等她终于扣好最后一颗，欢呼着拍起手时，他才伸手擦掉她鼻尖的汗：“我们安安真棒，会自己穿衣服了。”
洗漱台旁，安安站在小板凳上，捧着儿童牙刷认真地刷着牙，泡沫沾在嘴角，像只偷吃了奶油的小松鼠。顾沉舟靠在门框上看着她，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陈默发来的紧急信息：“顾总，‘恒远建设’和‘盛泰地产’刚才发函，说要暂停与我们的合作，理由是担心‘星尘’系统的安全性，另外启明资本又在财经论坛上放风，说顾氏资金链断裂，已经在找接盘方。”
顾沉舟指尖划过屏幕，回复“知道了”，然后收起手机，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他走过去，帮安安漱干净口，用毛巾轻轻擦干她的脸：“安安刷得真干净，我们去吃早餐好不好？”
“好！饼！”安安立刻伸手，指向厨房的方向，她记得爸爸昨晚说要做小煎饼。
早餐桌上，玉米汁冒着热气，小煎饼金黄松软，虾仁和青菜的香气混在一起，还有一碗苏晚提前炖好的鸡蛋羹，嫩得像豆腐。安安坐在儿童餐椅里，拿着小勺子，自己舀起一勺鸡蛋羹，小心翼翼地递到顾沉舟嘴边：“爸…吃。”
“谢谢安安。”顾沉舟张嘴吃下，鸡蛋羹的鲜香在嘴里化开，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业务部总监的电话，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聊家常：“恒远和盛泰的函件收到了，你亲自去对接，带上去年他们用‘星尘’系统做的项目数据，还有第三方机构的最新检测报告，告诉他们，要是担心安全问题，我们可以免费提供一次系统升级，另外，今年的合作费率可以降两个点。”
“顾总，降两个点的话，我们的利润空间就……”
“现在不是谈利润的时候，先稳住客户。”顾沉舟打断他，视线落在安安身上，小家伙正低头啃着小煎饼，嘴角沾了不少面糊，“明天中午之前，我要听到结果。”
挂了电话，苏晚也醒了，走到餐桌旁坐下，拿起一个小煎饼：“又在处理工作？”
“嗯，两个客户要暂停合作，得赶紧对接。”顾沉舟拿起纸巾，帮安安擦掉嘴角的面糊，“你联系的张总那边，有消息了吗？”
“他助理刚才给我发信息，说张总临时有个会，面谈提前到下午两点，地点在他们公司。”苏晚喝了口玉米汁，“我已经把‘星尘’系统的核心优势、还有城西项目的成功案例整理好了，放在你公文包的侧袋里，都是打印版，方便你给张总看。”
顾沉舟心里一暖。苏晚从不干涉他的工作，却总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他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辛苦你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苏晚笑了笑，看向安安，“安安，今天要不要跟妈妈去设计院？妈妈那边有好多画笔，你可以画画。”
安安立刻摇头，抱住顾沉舟的胳膊：“跟爸爸…去公司！”
顾沉舟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他很少带安安去公司，没想到小家伙竟然想去。“爸爸公司很忙，安安去了会无聊。”他耐心地哄着，“等爸爸忙完这阵子，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
“不好！”安安噘起小嘴，眼圈瞬间红了，“想跟爸爸…在一起。”
顾沉舟的心软了下来。最近他总是早出晚归，陪安安的时间越来越少，小家伙大概是想他了。他看了眼手机，上午的工作可以通过线上会议处理，带安安去公司也无妨。“好，那安安跟爸爸去公司，但是要乖乖听话，不能打扰爸爸工作，好不好？”
安安立刻破涕为笑，用力点头：“好！”
收拾好东西，顾沉舟抱着安安，苏晚帮他拎着公文包，一起下楼。车子驶离小区时，安安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街景，兴奋地指着路边的小花：“花！好看！”
顾沉舟偶尔应和着她，手机却没停过，不断回复着工作信息。陈默发来消息，说公关部联合行业协会发布了声明，证实“星尘”系统的安全性，负面新闻的热度已经降下去了，但启明资本还在暗中操作，有不少水军在评论区带节奏。
“让公关部不用管水军，集中精力宣传城西项目的环保数据和智能化成果。”顾沉舟语音回复，“另外，让技术部把泄露的那部分数据做个对比分析，证明即使被逆向推导，也缺少核心算法，没用。”
车子刚驶上主干道，顾沉舟的手机突然响起，是顾泽宇打来的。他皱了皱眉，接通电话，语气平淡：“喂，堂哥。”
“沉舟啊，最近看新闻，顾氏好像遇到点麻烦？”顾泽宇的声音带着假惺惺的关心，“要不要堂哥帮你想想办法？我认识几个投资人，说不定能帮你缓解一下资金压力。”
顾沉舟心里冷笑。顾泽宇的野心他一直知道，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急不可耐，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试探。“谢谢堂哥关心，公司的事我能处理好。”他顿了顿，故意说，“倒是听说堂哥最近和启明资本走得挺近？”
电话那头的顾泽宇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就是朋友间吃了顿饭，谈不上走近。你也知道，我做的是建材生意，跟他们那边有过几次合作接触。”
“原来如此。”顾沉舟不咸不淡地回应，“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挂了电话，安安好奇地问：“爸爸，谁呀？”
“是爸爸的堂哥。”顾沉舟摸了摸她的头，眼底闪过一丝冷光。顾泽宇的电话，无疑是不打自招，他和启明资本的关系绝对不简单，技术泄露的事，他肯定脱不了干系。
到了顾氏集团楼下，顾沉舟抱着安安走进大厅。员工们看到他抱着孩子来上班，都有些惊讶，但没人敢多问，只是恭敬地打招呼。安安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小脑袋东张西望，看到前台小姐姐桌上的多肉植物，伸手想去摸。
“安安，不能随便碰别人的东西哦。”顾沉舟轻声提醒。
安安立刻收回手，乖乖地搂住他的脖子：“爸爸，公司…大！”
走进办公室，顾沉舟把安安放在沙发上，给她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绘本和蜡笔：“安安在这里画画，爸爸在旁边工作，好不好？”
“好！”安安拿起蜡笔，在纸上胡乱画着，嘴里还念叨着“爸爸…妈妈…安安”。
顾沉舟坐在办公桌后，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工作。线上会议一个接一个，从客户沟通到资金调度，再到技术泄露的调查进展，他始终冷静沉稳，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各项事务。偶尔抬头，看到安安趴在沙发上，认真地画着什么，嘴角就会不自觉地扬起一丝笑意。
中午时分，苏晚打来电话，说她已经到了顾氏楼下，给他们带了午餐。顾沉舟抱着安安下楼，看到苏晚站在大厅门口，手里拎着两个保温桶。“怎么亲自跑过来了？”
“怕你忙起来忘了吃饭，也怕安安在公司吃不习惯。”苏晚把保温桶递给她，“里面有你爱吃的红烧肉，还有安安的番茄炒蛋和米饭。”
三人坐在大厅的休息区吃午餐。安安拿着小勺子，自己舀着米饭吃，偶尔夹一块番茄炒蛋，递到顾沉舟嘴边：“爸…吃。”
“谢谢安安。”顾沉舟张嘴吃下，心里满是暖意。苏晚看着他，轻声说：“我刚才碰到以前设计院的老同事，他说前几天看到顾泽宇和启明资本的投资总监一起吃饭，聊得很投机，而且他还听到顾泽宇提到了‘星尘’系统。”
顾沉舟的动作顿了顿，眼底的笑意褪去。“我知道了。”他压低声音，“技术部已经查到，顾泽宇名下的空壳公司和启明资本的海外账户有资金往来，赵峰离职后也和他见过面，证据越来越多了。”
“那你要小心。”苏晚有些担心，“顾泽宇那个人，为了利益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已经安排人保护你和安安了。”顾沉舟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出事。”
午餐过后，苏晚回去上班，顾沉舟抱着安安回到办公室。安安有些困了，趴在顾沉舟的怀里，很快就睡着了。顾沉舟把她放在沙发上，盖上自己的外套，然后继续处理工作。
下午一点半，顾沉舟把安安托付给助理陈默，让他帮忙照看，自己则驱车前往张总的公司。面谈很顺利，张总对“星尘”系统的技术优势和顾氏的项目成果很感兴趣，尤其是城西项目的环保数据，让他颇为认可。
“顾总，说实话，我之前也看到了关于顾氏的负面新闻，还有技术泄露的事。”张总靠在椅背上，“我需要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这次的技术泄露，会不会影响‘星尘’系统的核心竞争力？顾氏的资金链，到底有没有问题？”
“张总，我可以保证，这次泄露的只是部分非核心数据，缺少关键算法，竞争对手就算逆向推导，也无法复制‘星尘’系统的核心功能。”顾沉舟递上技术部的分析报告，“至于资金链，顾氏目前确实面临一些压力，但城西项目的回款很快就能到账，而且我们已经和几家银行谈妥了新的授信，资金问题很快就能解决。如果您愿意投资，我们可以给您15%的股权，并且承诺三年内，让顾氏的市值翻一番。”
张总看着报告，沉默了片刻，然后笑了：“顾总，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顾氏的潜力。这样，我回去和团队商量一下，三天后给你答复。”
“好，期待与您合作。”顾沉舟起身伸出手，和张总握了握。
离开张总的公司，顾沉舟立刻驱车赶回公司。陈默发来消息，说安安醒了，很乖，一直在看绘本。回到办公室，安安看到他，立刻扑了过来：“爸爸！”
“安安乖，有没有听话？”顾沉舟抱起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听话！”安安点点头，举起手里的画，“给爸爸…画的！”
顾沉舟接过画，上面画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一个大的，一个中等的，一个小的，旁边还画着太阳和小花。“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安安，对不对？”
“对！”安安兴奋地拍手，“还有…铠甲！保护妈妈和安安！”
顾沉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瞬间软得一塌糊涂。他紧紧抱着安安：“对，爸爸是铠甲，会一直保护妈妈和安安。”
傍晚时分，顾沉舟带着安安回家。路上，他接到陈默的电话，说几个核心客户已经被稳住，同意继续合作，而且银行那边的授信也有了眉目。“顾总，还有个好消息，技术部查到了顾泽宇和赵峰的通话录音，里面提到了泄露‘星尘’系统数据的事，证据确凿。”
“好，把录音保存好，不要声张。”顾沉舟的声音冷静，“等张总的投资确定下来，我们再动手。”
回到家，苏晚已经做好了晚饭。餐桌上，安安叽叽喳喳地跟苏晚讲着在公司的趣事，说爸爸的办公室很大，有很多叔叔阿姨，还有好看的多肉植物。顾沉舟坐在旁边，听着女儿的声音，看着妻子的笑容，心里的疲惫瞬间烟消云散。
哄安安睡着后，顾沉舟和苏晚坐在客厅里。“张总那边怎么样？”苏晚问。
“三天后给答复，问题应该不大。”顾沉舟靠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技术部已经拿到了顾泽宇的录音证据，等资金问题解决，我们就可以揪出他，彻底解决这次的危机。”
“那就好。”苏晚坐在他身边，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你。”
顾沉舟握住她的手，心里无比坚定。事业的战场依旧硝烟弥漫，资本围剿、技术泄露、亲人背叛，每一件都足以让他焦头烂额。但他知道，只要家里的烟火气还在，只要妻女的笑容还在，他就有源源不断的力量。
所谓平衡，不是让事业和家庭平分秋色，而是让家庭的温暖，成为他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铠甲；让事业的担当，成为守护家庭的底气。他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却从未缺席过安安的早餐，从未在家人面前露出过疲态，这便是他对“平衡”最坚定的践行。
深夜，顾沉舟坐在书房里，处理着最后的工作。窗外的夜色依旧浓重，但他的心里却充满了光明。他知道，这场危机终会过去，而他在这场危机中学会的平衡之道，将会成为他一生最宝贵的财富。
他定了凌晨五点的闹钟，明天还要早起给安安做早餐，陪她玩耍。无论战场有多凶险，他都会守住心里的天平，守护好他的战场，也守护好他的摇篮。
夜色渐深，书房的灯光依旧明亮，映着他坚毅的身影，也映着他对家庭最深沉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