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教授的问题像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汇报现场，会议厅里瞬间静得能听见空调的送风声。苏晚握着翻页笔的手指紧了紧，却没立刻回答，而是先将ppt翻到“恒宇方案公开信息分析”页——那是她昨天晚上临时加的，用恒宇之前在行业展会上公布的设计草图，对比了自己方案的核心差异。
“李教授，首先我要明确一点：那份匿名材料，我和我的团队从未见过，也没有任何关联。”苏晚的声音很稳，目光扫过评审团每一位成员，没有回避也没有慌乱，“但关于恒宇方案的动线与光伏参数问题，我确实有一些专业层面的疑问——这些疑问并非来自所谓‘匿名材料’，而是基于恒宇公开的设计信息和行业常规标准。”
她点击鼠标，屏幕上出现两张对比图：左侧是恒宇方案的动线示意图，右侧是行业内办公建筑的动线设计规范。“大家可以看到，恒宇方案中主入口至电梯厅的转折处，宽度标注为1.8米，而根据《办公建筑设计标准》Gb\/t -2019，人流密集区域的通道宽度最低标准为2.4米，1.8米的设计在早高峰时段必然会出现拥堵，这是基础的安全隐患，不需要‘匿名材料’也能发现。”
评审团的王工立刻点头，拿起桌上的规范手册翻到对应页：“苏小姐说得对，这个宽度确实不达标，恒宇在汇报时完全没提这个问题，明显是刻意回避。”
苏晚又翻到光伏参数页，调出自己团队做的测算表：“至于光伏幕墙发电量，恒宇说能达到12%，但根据他们公开的光伏板型号（xx品牌72片组件）和安装角度（25度），结合cbd区域的年日照时长（约1800小时），我们测算出的实际发电量最多只有8.5%，差距近4个百分点。这个数据不是我凭空捏造，而是用行业通用的pVsyst软件计算得出，各位老师如果需要，我现在就能现场演示测算过程。”
张涛坐在台下，脸涨得通红，猛地站起来打断：“你胡说！我们的测算数据是专业机构出具的，怎么可能错？你就是想抹黑我们，好让自己的小工作室入围！谁不知道你跟顾总关系不一般，说不定这份所谓的‘测算表’，就是顾总让你做的！”
这话一出，会议厅里立刻响起一阵议论声。林晓气得站起来想反驳，却被苏晚用眼神按住。苏晚没看张涛，而是转向顾沉舟所在的最后一排，声音清晰：“顾总，关于‘关系不一般’的说法，我想请您做个澄清——晚舟设计能进入竞标名单，是因为我们通过了顾氏的初筛；我与您的所有接触，都围绕项目专业讨论，从未有过任何私人层面的特殊往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顾沉舟身上。他缓缓站起身，没有走向讲台，只是站在原地，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会议厅：“苏小姐说的是事实。顾氏的竞标初筛有明确标准：近三年项目落地率、客户满意度、成本控制能力，晚舟设计在这三项中均排名前三，完全符合入围资格。至于我与苏小姐的接触，仅限于两次专业面谈，内容均有录音记录，随时可以公开。”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张涛身上，语气冷了几分：“恒宇如果对竞标准则有疑问，可以向顾氏审计部提交书面质疑，但在竞标会现场造谣、抹黑其他团队，已经违反了竞标规则。如果再出现类似行为，顾氏有权取消恒宇的竞标资格。”
张涛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动了动，却再也说不出话。评审团的李教授皱着眉，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明显是对恒宇的印象分骤降。
苏晚趁着这个间隙，继续汇报成本控制部分：“各位老师，我们的成本控制核心是‘精准采购+优化施工’。比如钢结构，我们与邻市的杨建明厂商合作，拿到了低于市场价5%的报价，这里是我们的采购意向书；再比如内墙装修，我们采用‘工厂预制+现场拼装’的模式，能缩短15天工期，减少8%的人工成本。这些都不是口头承诺，而是有明确的合作文件和测算依据。”
她将采购意向书、供应商资质证明等材料投影在屏幕上，每一份文件都有清晰的盖章和日期。评审团的老师们凑在一起翻看打印版材料，时不时点头交流，眼神里的认可越来越明显。
汇报的最后，苏晚播放了城西科技产业园甲方的视频评价——视频里，产业园负责人拿着竣工后的能耗数据，笑着说：“晚舟设计帮我们做的能耗优化，每年能省近20万电费，而且施工过程中没有一次返工，比我们之前合作的大所还靠谱。”
视频结束时，会议厅里响起一阵自发的掌声。主持人走上台，刚要宣布进入评审讨论环节，张涛突然冲上台，手里举着一张打印纸，嘶吼道：“我有证据！晚舟设计的方案是抄袭的！这是我找到的AIm三年前的设计草图，跟苏晚的方案一模一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纸上——纸上是一张建筑外观草图，确实与苏晚方案的外观有几分相似。林晓脸色大变，拉着苏晚的胳膊小声说：“苏姐，这不是咱们的原创设计吗？怎么会跟AIm的草图像？”
苏晚也愣了一下，接过张涛手里的草图仔细看——草图的线条很粗糙，没有时间戳，也没有设计单位的盖章，明显是临时伪造的。但评审团的老师们已经皱起了眉，李教授拿起草图，语气严肃：“苏小姐，这张草图你怎么解释？如果真的存在抄袭，晚舟设计的竞标资格会被立刻取消。”
苏晚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反驳，顾沉舟突然从最后一排走了过来。他没看张涛，也没看评审团，而是直接走到苏晚身边，拿起那张草图，手指点在其中一个细节上：“这张草图的窗墙比是1:1.5，而苏晚方案的窗墙比是1:2.3，符合绿色建筑三星标准；另外，草图里没有预留光伏幕墙的安装位置，这与苏晚方案的核心设计完全冲突。如果这也算‘一模一样’，那所有长方形的建筑，都算抄袭了？”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张涛：“还有，AIm三年前的所有公开设计方案，都能在他们官网查到，我刚才让助理查过，没有任何一个方案与这张草图一致。你所谓的‘证据’，到底是从哪来的？”
张涛的脸色从惨白变成铁青，手里的草图掉在地上，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就在这时，顾氏的安保人员走进来，走到张涛身边：“张先生，请您跟我们走一趟，顾氏审计部需要跟您核实‘伪造证据’的情况。”
张涛被带走时，还在挣扎着喊：“我没有伪造！是苏晚抄袭！你们不能偏袒她！”
会议厅里重新安静下来，评审团的老师们看着地上的草图，又看了看苏晚，眼神里的疑虑渐渐消散。李教授站起身，对苏晚说：“苏小姐，抱歉刚才误会你了。你的方案很扎实，专业度也够，我们会认真讨论。现在请你和你的团队先到休息室等候，半小时后公布入围结果。”
苏晚点头，向评审团鞠了一躬，带着林晓走出会议厅。走到休息室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顾沉舟正站在会议厅的窗边，目光与她对上，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休息室里，林晓还在平复情绪：“苏姐，刚才吓死我了！张涛也太卑鄙了，竟然伪造证据！还好顾总帮咱们说话，不然真的说不清了。”
苏晚坐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水杯，却没喝——她心里清楚，刚才顾沉舟的帮忙，虽然解了围，却也让她和他的关系更微妙了。如果这次真的入围，外界会不会更相信“她靠顾沉舟”的谣言？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陈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苏小姐，评审团的讨论结果出来了，晚舟设计成功入围！而且……评审团一致认为，你们的方案是所有竞标团队里最符合顾氏需求的，后续可能会直接推进深化设计，不用再进行二次竞标。”
林晓兴奋地跳起来：“太好了！苏姐，我们入围了！而且还能直接深化设计！”
苏晚接过陈默手里的入围通知书，看着上面的盖章，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她抬头看向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陈总监，刚才顾总……为什么会特意帮我反驳张涛？按说这种事，他不需要亲自出面。”
陈默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苏小姐，顾总不是帮你，是帮顾氏。顾氏需要的是真正有实力、有诚信的合作伙伴，晚舟设计符合这个标准，顾总自然不会让好的合作方被冤枉。”
话虽这么说，苏晚心里的疑惑却没减少。她看着窗外顾氏总部大楼的玻璃幕墙，阳光刺眼，却照不进她心里的那点迷茫——她和顾沉舟之间，真的只是“合作方”这么简单吗？
而此刻的会议厅里，顾沉舟正看着评审团提交的方案评分表——晚舟设计的得分比第二名的AIm高出15分，优势明显。助理走进来，递给他一份文件：“顾总，恒宇的竞标资格已经正式取消，而且审计部查到，张涛之前还试图贿赂评审团成员，已经移交法务部处理。”
顾沉舟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评分表上“苏晚”的名字上，指尖轻轻划过：“通知苏晚，下周一来顾氏对接深化设计的具体事宜，让设计院提前准备好项目基础资料。”
“好的，顾总。”助理应下，刚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顾总，苏小姐刚才问我，您为什么帮她反驳张涛，我按您之前说的，跟她说是为了顾氏的合作。”
顾沉舟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晚舟设计方案，翻到“弹性设备间”的设计页——那里有苏晚用红色马克笔写的一行小字：“要让每个空间都有实用价值，不做华而不实的设计。”
他看着那行字，眼神里多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只是他没意识到，下周一的深化设计对接会，将会让他和苏晚的关系，迎来新的转折点——因为顾氏的项目基础资料里，藏着一个他从未跟苏晚提起的“特殊要求”，而这个要求，可能会让苏晚陷入新的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