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仿佛没听见，依旧不紧不慢地喝着自己碗里的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凌同妤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却又不敢再出声催促。
过了好半天，李平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口粥，拿起旁边的热毛巾仔细擦了擦嘴，才撩起眼皮，扫了她一眼：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每逢大事有静气！你急什么？天塌下来了？”
“哎呀，哥！我能不急吗？”凌同妤几乎要跳脚，“半夜搞突然袭击，把人提走，这不明摆着是要翻案吗？”
“那个祁同伟，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翻案？”李平嗤笑一声，老神在在地靠在椅背上，“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他拿什么翻？你也别自己吓自己！”
“再说，就算他翻了，又能把你怎么样？”
凌同妤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李平慢悠悠地道：“翻了，最多就是你办了个错案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警告处分顶天了！”
“再说了，这案子从检察院到市政府，哪个环节没参与？他祁同伟还能把板子全打在咱们公安局身上？”
“说这案子错了，那就是大家都错了！”
凌同妤恍然，是啊，这案子牵扯甚广，要错也是大家一起错，总不能让她公安局一家扛雷。
这么一想，她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李平看着她神色稍缓，这才压低声音，语气变得严肃：“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你自己的其他事情，屁股擦干净！”
“别让人家借着这个由头，再抓到别的把柄！”
凌同妤眼神闪烁了一下，强自镇定道：“我……我哪还有其他什么事……”
“哼！”李平冷哼一声，“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你那个表弟，是怎么回事？”
“别以为我退下来了就好糊弄，什么都想瞒着我！”
凌同妤浑身打了个冷颤，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她连忙绕到李平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嗲嗲的撒娇道：“哪有的事，哥，你是我亲哥，我怎么敢糊弄你……”
李平被她这么一弄，语气缓和了一些：“不过，祁同伟那边也不得不防。”
“你等下去找市委刘秘书长，就以正常汇报工作的名义，把省厅凌晨提人的情况说一下，他会跟周书记汇报的。看看周书记是什么意思。”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另外，把以前准备好的那些材料，放一些给祁同伟。”
“给他提个醒，别让他老是盯着我们吕州这一亩三分地！”
凌同妤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点头道：“明白！我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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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能臣被秘密转移到京州市武警医院后，得到了及时的医疗和营养支持。
几天调养下来，他脸上终于褪去了死灰，多了几分血色，深陷的眼窝也稍稍饱满起来。
刘民生这才再次在医院的特设病房里对他进行了提审。
这一次，李能臣的态度与之前在吕州看守所时判若两人。
他看着刘民生，声音沙哑却带着感激：“刘厅长，谢谢你们……之前，是我误会了。”
他顿了顿，又问道，“我……我的那些亲戚朋友，他们……怎么样了？”
刘民生沉默了片刻，选择如实相告：“你的舅舅，在你被捕后不久……自杀了。”
“你手下那位掌握核心技术的工程师，被发现酒精中毒，去世了。你的前任秘书，受到惊吓和压力，流产了……”
李能臣听着，双目瞬间变得赤红，双手死死攥住雪白的床单，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最终，他再也抑制不住，发出一声哀嚎，失声痛哭：“是我……是我连累了他们啊！都是我害的……！”
刘民生等他情绪稍微平复，才沉声道：“现在不是沉溺于悲痛的时候。”
“我希望你振作起来，只有你好好活着，把真相说出来，才能为你自己洗刷冤屈，也才能……为那些因你而遭受不幸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这番话像一记重锤，敲在了李能臣心上。
他抬起头，深吸了几口气：
“我说……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
他开始了漫长的叙述。
月升集团最初以饮料起家，凭借一款爆款产品迅速打开市场，销售额一度突破三十亿，成为吕州乃至汉东省民营企业的标杆。
然而，成功冲昏了头脑，李能臣开始盲目追求多元化，相继涉足服装、零售、房地产等领域。
这些跨界投资几乎全部折戟沉沙，给原本健康的饮料主业留下了巨大的资金窟窿。
为了填补亏空，维持扩张，五年前，在时任常务副市长周永红的牵线搭桥下，他引进了国外三大投行的风险投资，共计七千三百万美元，同时由六家外资银行提供了五亿元人民币的无息贷款。
拿到钱后，李能臣非但没有收缩战线，反而在周永红等人“做大做强”的鼓动下，继续加大投入。
然而饮料行业竞争日趋激烈，其他产业持续失血，最终他无力偿还借款。
走投无路之下，李能臣为了筹钱，开始剑走偏锋，要求供应商缴纳高额保证金，甚至向内部员工集资。
当时他与时任公安局副局长凌同妤关系密切，凌同妤也热心地帮他联系了几笔总额超过千万的借款。
但窟窿越堵越大，李能臣最终还是面临失去一切的局面。
他再次求助已升任市委副书记的周永红。
在周永红的“运作”下，吕州市政府出手，成立了一家国有企业高科集团，注资了4.5个亿，以“保护性租赁经营”的名义托管了濒临破产的月升集团。
而他自己的所有股份也抵押给了高科集团代持。
“我当时还以为遇到了救星，感激涕零……”李能臣脸上露出惨然的笑容，“谁知道，这不过是把肉送到了别人的砧板上。”
“几个月后，我就突然被捕，罪名正是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而那些当初凌同妤热心帮我联系的债权人，成了指控我最关键的证人！”
“连当时银行借款时一些资料上的技术处理，也都是他们授意甚至直接操办的！”
他此时回忆起来才发现，周永红当初力荐引进的那几家投行本身就疑点重重，他女儿恰好在其中一家任职。
而他投资其他行业的失败，似乎也总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动，引导他走向深渊。
“公司失败，我李能臣好高骛远，盲目扩张，管理混乱，用人唯亲，责任重大，我认！”
“但跟这些人处心积虑的做局也分不开！坐实了我的罪名，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处置我那估值超过五十亿的资产！”
“我听说，高科集团已经引入两家背景神秘的私企，正在瓜分我的公司。那两家私企，肯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