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萱身侧那人也掀开斗篷,露出一张枯瘦如柴的面容,双目深陷,却精光四射。他手持一根蛇头杖,声音沙哑如磨石:“陆小凤,久仰了。”
苏梦枕面色一凝,低声道:“玄阴教左护法,蛇叟殷离。此人用毒功夫独步天下,小心他杖中的毒蛇。”
陆小凤上前一步,目光却落在李若萱身上:“李姑娘,别来无恙?”
李若萱避开他的目光,轻咬下唇:“陆大侠,你们不该来的。”
殷离桀桀怪笑:“既然来了,便不必走了。教主已在总坛设宴相待。”他蛇头杖一顿,谷口浓雾竟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狭窄的石径,蜿蜒伸向山谷深处。
西门吹雪冷冷道:“何必多言。”长剑已然出鞘三寸。
花满楼却轻轻按住他的手腕,面向殷离道:“前辈在此相候,想必不只是为了引路。”
殷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花公子果然聪慧。教主有令,欲入总坛,需先过三关。这第一关,便是老朽把守的‘毒瘴道’。”
他侧身让开道路,但见石径两旁弥漫着淡紫色的雾气,隐隐有腥甜之气传来。
“此瘴名为‘七绝瘴’,中者七日之内,武功尽失,若无解药,则经脉尽断而亡。”殷离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瓶中只有四粒解药,你们五人,该如何分配?”
司空摘星怒道:“好毒辣的计策!这是要我们自相残杀!”
陆小凤却微微一笑:“不必费心,我们不需要解药。”
殷离一怔:“你说什么?”
陆小凤不答,转向花满楼:“老花,看你的了。”
花满楼缓步上前,从袖中取出几株干枯的药草,在掌心碾碎,随后运起内力,药草化作粉末飘散在空中。说来也怪,那淡紫色的毒瘴触到药粉,竟渐渐由紫转淡,最后消散无踪。
“你...你怎会解这七绝瘴?”殷离大惊失色。
花满楼淡然道:“前辈用毒虽精,却不知万物相生相克之理。这七绝瘴的主药是祁连山特有的七色菇,而解药正是生长在菇旁的枯心草。”
李若萱眼中闪过惊喜之色,却被殷离狠狠瞪了一眼,连忙低下头去。
殷离面色数变,忽然蛇头杖一抖,三条碧绿小蛇疾射而出,分取陆小凤、花满楼和西门吹雪面门。
西门吹雪剑光一闪,三条小蛇已被斩为六段。剑势未歇,直指殷离咽喉。
殷离急忙后撤,却快不过西门吹雪的剑。眼看就要命丧剑下,李若萱忽然闪身挡在他面前。
西门吹雪剑势一滞,冷冷道:“让开。”
李若萱凄然道:“他是我师父,养育我二十年,我不能眼睁睁看他死。”
苏梦枕叹道:“若萱,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忽然,一阵诡异的笛声从谷中传来。殷离闻声脸色大变,对李若萱道:“教主召见,快走!”说罢掷出一枚烟幕弹,借烟雾掩护,与李若萱迅速退入谷中。
烟散后,已不见二人踪影。
司空摘星欲追,陆小凤拦住他:“不必追了,前面自有第二关在等我们。”
五人沿着石径前行,约莫一炷香时间,来到一处开阔地。但见前方一座石桥横跨深渊,桥宽仅容一人通过。桥对面站着一名红衣女子,手持双刀,英姿飒爽。
“玄阴教右护法,血刀凤三娘。”苏梦枕低声道,“此女刀法狠辣,曾一人独挑太行七寨,不容小觑。”
凤三娘嫣然一笑:“能过殷老头的毒瘴关,果然有些本事。这第二关名为‘独木桥’,规矩很简单:一对一,过桥者胜。若五人皆能过桥,便算你们过关。”
西门吹雪踏步上前:“我来。”
凤三娘却摇头:“久闻西门吹雪剑法通神,小女子不敢掠美。我要与他比试。”她刀尖直指陆小凤。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笑道:“美人相邀,敢不从命?”
他缓步上桥,桥身随风轻晃,下方是万丈深渊,云雾缭绕,不见谷底。
凤三娘双刀一展,如凤凰展翅,刀光霍霍,攻势如潮。桥面狭窄,闪避极难,陆小凤只能以灵犀指硬接刀锋,指刀相击,铮铮作响。
二十招过后,陆小凤已看出凤三娘刀法中的破绽。他故意卖个破绽,诱她双刀齐出,随即身形疾转,已绕到她身后,一指点中她后心穴道。
凤三娘身形一僵,双刀险些脱手。她咬牙道:“好个陆小凤,果然名不虚传。”
陆小凤却后退一步,笑道:“承让了。不过,姑娘刚才这一招‘凤舞九天’使得精妙,若非桥面太窄,胜负犹未可知。”
凤三娘怔了怔,忽然收刀入鞘,侧身让开道路:“请!”
司空摘星奇道:“这就过关了?”
凤三娘淡淡道:“陆小凤明明可以伤我,却手下留情。我凤三娘恩怨分明,岂能不知好歹?”
过了石桥,前方是一道瀑布,水声轰鸣。瀑布前站着一名青衣文士,手抚瑶琴,气度儒雅。
“琴剑先生萧别离,”苏梦枕神色凝重,“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三十年前便已名震江湖,没想到也投了玄阴教。”
萧别离止住琴音,微笑道:“第三关很简单:听我一曲《离魂调》,若能心神不乱,便算过关。”
西门吹雪冷冷道:“装神弄鬼。”
萧别离不以为意,十指轻拨,琴音袅袅而起。初时清越悠扬,如溪流潺潺,渐渐转为缠绵悱恻,如泣如诉。
琴音入耳,众人只觉心神荡漾,前尘往事涌上心头。苏梦枕想起妹妹苏情临终托孤,司空摘星想起年少时一段无果恋情,连西门吹雪这般冷傲之人,也不禁想起故人往事,神色微变。
唯独花满楼安之若素,微笑道:“萧先生琴艺超绝,可惜《离魂调》重在惑心,对盲人却是无效。”
他取出玉笛,吹奏起来。笛声清越空灵,如清风拂过山岗,明月照大江。琴音虽媚,却被笛声中的浩然正气所克制,再也无法扰乱心神。
萧别离琴音戛然而止,叹道:“不想今日得遇知音。花公子笛艺已臻化境,萧某佩服。”他起身让路,“诸位请吧,教主已在总坛等候多时。”
穿过瀑布,眼前豁然开朗。但见山谷之中,殿宇连绵,气势恢宏。中央一座黑色大殿,匾额上“玄阴”二字狰狞可怖。
大殿之前,黑压压站满了教众,少说也有数百人。殿门缓缓开启,一个黑袍人缓步走出,面带青铜面具,正是玄阴教主。
他身后跟着四人,却是被铁链锁住的各派掌门:少林方丈无悔、武当掌门清虚、峨眉师太静观以及丐帮帮主洪九公。四人目光呆滞,显然已被控制。
玄阴教主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沉闷而诡异:“陆小凤,你们终究还是来了。”
陆小凤笑道:“教主费尽心机引我们前来,我们岂能辜负美意?”
玄阴教主冷笑道:“不错!你们五人皆是纯阳之体,正是圣祭的最佳祭品。加上这四位掌门,九阳汇聚,足以开启圣坛,让我玄阴教一统江湖!”
李若萱忽然从殿内冲出,跪地道:“教主,求您放过我舅舅!”
玄阴教主袖袍一拂,李若萱如断线风筝般飞出,撞在石柱上,口吐鲜血。
“叛徒,还敢求情!”
苏梦枕急忙上前扶起李若萱,怒视玄阴教主:“你如此对待自己的外孙女,还有人性吗?”
玄阴教主哈哈大笑:“外孙女?她不过是我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他猛地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与苏梦枕有七分相似的面容。
所有人都惊呆了。
苏梦枕更是如遭雷击,颤声道:“大哥...竟然是你...”
原来玄阴教主正是苏梦枕的兄长,苏梦魂!二十年前,他因与弟争位失败,怀恨离开金风细雨楼,没想到竟成了玄阴教主。
苏梦魂狞笑道:“当年父亲将楼主之位传给你,说我心术不正。今日我便要他看看,谁才是真正的霸主!”
他大手一挥:“布阵!”
八名黑袍老者应声而出,各占方位,将陆小凤五人围在中央。这八人太阳穴高高鼓起,显是教中顶尖高手。
司空摘星低声道:“这是玄阴教的‘八荒六合阵’,据说从未有人能破。”
西门吹雪长剑斜指:“那就由我来破这个先例。”
大战一触即发。
忽然,花满楼侧耳倾听,轻声道:“有人来了,很多。”
但见山谷四周忽然涌现大批人马,旌旗招展,竟是各派弟子。为首一人高呼:“苏楼主,我等奉李姑娘密信前来助阵!”
原来李若萱早已暗中传信各派,揭露玄阴教阴谋。
苏梦魂面色大变,怒视李若萱:“你...你竟敢...”
李若萱擦去嘴角鲜血,倔强地抬起头:“外公,收手吧!”
苏梦魂狂怒之下,一掌拍向李若萱天灵盖。苏梦枕急忙挺剑相迎,兄弟二人战在一处。
陆小凤长笑一声:“看来,今日真要踏平你这玄阴总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