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安迈步走向那座原本属于颢天的宏伟神殿,抬手一挥,神殿上方巨大的牌匾神光流转,“颢天神殿”四个字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古朴而充满生机道韵的神文——苍荣。
她步入殿中核心处,与此方东方神域的天地法则深深勾连。
刹那间,山河脉络、草木枯荣、四时流转……无数信息与权柄的细流汇入她的感知,如同百川归海,自然而然地与她融为一体。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心神稍稍放松。
四方之地,以东为尊。
执掌了东方神域,意味着她此刻已稳稳站在了此界九重天的顶尖战力之列,算是初步完成了救世司在此方世界的扎根任务。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仿佛成了支撑这片天地的一根重要支柱,与世界的联系紧密而牢固。
但一丝疑惑也随之浮上心头。按她了解,玄天境中的存在,应当都是从九重天历经万劫飞升而去的大能,按理说,那里才是世界的核心与顶点。
这其中似乎另有玄机。
她摇了摇头,将这些纷杂的念头暂且压下。这些隐秘,留待日后慢慢探寻吧。
神识扫过,她寻了一处偏殿园林,心念一动,将那棵与她性命交修的七情树召唤出来,种在园中灵脉节点上。
七情树根系扎入大地,枝叶舒展,立刻开始自发地吸收、净化着周围的气息,同时调和着此地的灵机。
穗安轻轻一跃,落在一根树干上,背靠着主干,闭上了眼睛。
百年筹谋,一朝爆发,又与玄天使者激战一场,即便是她,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苍荣境逐渐变得静谧,连拂过的微风都变得格外温柔,小心翼翼地不去惊扰她的休憩。
迷迷糊糊间,一声软糯的“喵呜”传入耳中。
穗安下意识地睁开眼,心头一动:“妙妙?”
随即她反应过来,妙妙尚在消化力量,并未随她来到此界。
就在她疑惑之际,一道雪白的影子如同闪电般从园林角落窜出,伴随着焦急又委屈的“喵喵”声,直直地朝着树上的她扑来。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毛发蓬松光滑的猫咪,一双碧蓝的眼睛如同最纯净的宝石。
穗安下意识伸手接住,那猫儿轻盈地落在她怀里,用小脑袋使劲蹭着她的手掌,气息……竟有几分熟悉。
“主人!”白猫口吐人言,声音带着哭腔。
穗安一愣,掂了掂手里沉甸甸、摸起来油光水滑的小家伙,这分量和手感,可半点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
她挑眉:“奇奇?你怎么在外面?我还以为你之前看我被颢天压制,不敢出来怕拖我后腿呢。”
“呜呜呜……我才不是不敢出来!”
奇奇在她怀里哭得假模假样,“我是刚来到这个世界,就被绑架了!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逃出来找你!”
“哦?”穗安拖长了语调,手指挠了挠它手感极好的下巴,“被谁抓走了?看你这样子,可不像是被亏待了。”
奇奇立刻告状,义愤填膺:“还不是那个朔光!他把我关起来,学这学那,每天把我指挥得团团转,简直就是虐待童工!
还不给我吃小鱼干!”
朔光?
穗安正想追问这朔光是何方神圣——
一道玄色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七情树下,依旧是那副精致的面容,正是去而复返的玄天使者。
穗安看着他,心中已有猜测,试探性地开口:“朔光?”
玄天使者——朔光,目光淡淡地扫过她怀里那只正在“哭诉”的白猫,然后看向穗安,微微颔首。
“是我。”
朔光对穗安怀中炸毛的白猫伸出手,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小白,跟我回去。”
“喵呜!说了多少次了,我叫奇奇!不叫小白。”
奇奇气得用爪子直拍穗安的手臂,扭头对着朔光龇牙,“还有,我找到主人了!我哪里也不去,就要跟着主人。”
朔光看着它那副抗拒的模样,冷峻的眉眼间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宠溺的无奈:“等你学会了如何正确地引导、梳理天道法则,我再送你回来。”
“我不要学!”
奇奇猛地用两只前爪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这些东西根本就不用特意学,等这个世界慢慢长大、演化,我自然而然就会了。
我现在不会,是因为这个世界还是个‘宝宝’。你这是在拔苗助长!”
穗安靠在七情树的树干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人一猫的互动。
这情形,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叛逆期的熊孩子,在跟一个试图督促她学习的“老父亲”闹脾气。
只是这“老父亲”的表情和语气,实在是过于冰冷僵硬了些。
眼见言语劝说无效,朔光似乎失去了耐心,玄色的袖袍微动,打算动手将奇奇抓回去。
“诶——”穗安适时地一挥袖袍,一道青色光幕拦在了朔光面前。
她将怀里的奇奇护得更紧了些:“这位使者,奇奇是我的亲人。它既然不愿随你离去,还请你莫要强求。”
奇奇也立刻从她怀里探出脑袋,对着朔光凶巴巴地“哈”气,张牙舞爪。
朔光动作一顿,抬眸看向穗安。
刚刚才交过手,他心知眼前这位新晋的东方之主实力强横,若她执意阻拦,自己确实很难在不引发更大冲突的情况下带走奇奇。
他沉默了片刻,竟真的收回了手。
然后,就像一棵骤然失去所有指令的树木,直挺挺地、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那双淡漠的眸子依旧落在奇奇身上,仿佛要跟她们耗到地老天荒。
穗安看着他这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顽固姿态,有些好笑,又有些好奇。
她仔细地打量着他,从他那张精致得过分的脸,到他周身那与整个世界隐隐共鸣、却又格格不入的冰冷气息。
一个大胆的猜想浮上心头。
她忽然从七情树上一跃而下,落在朔光面前。
在对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注视下,她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腕。
触手一片冰凉,并非活物的体温,但其下又能感受到一种浩瀚、磅礴、如同规则本身般有序运转的力量。
他没有躲闪,仿佛被抓住的只是一段木头。
穗安抬起眼,对上他那双空洞淡漠的眸子,带着几分探究和难以置信,轻声问道:
“你……该不会是,天道成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