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收拾妥当的彦阳走出自家小院。
清晨的风还带着几分湿冷,姜心语双手抱臂站在院外,脚尖轻轻点着地面,显然已经等了一会儿。
他正准备打开战术目镜设置导航,打算和姜心语一起去韩智美指定的地方,孙锦书却缓步走了过来。
彦阳和姜心语都看向了孙锦书,猜到她肯定是有事,便没有动身,在原地等候。
孙锦书走到两人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塑料盒,递向彦阳时轻声解释道:“我把你昨天给我的药膏做了分析提纯,还结合我的研究、用其有效成分做成了新药剂,岛上设备齐全,这次做的是浓缩型,每次最多注射一个单位,总共有十个单位的药量。”
彦阳接过塑料盒,指尖捏着盒边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支便携式注射器,他随手合上盒子,没再多看,抬头看向孙锦书,脸上扬起感激的笑容:“谢谢锦书姐姐了。”
孙锦书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两人:“好了,你们去吧。”
“嗯。”彦阳应声后,抬手轻轻敲击了战术目镜的边框,调出tEI打开之前韩智美发来的消息。点击随消息一并发来的坐标链接后,面前出现了一个箭头,根据显示的距离信息,目的地就在内岛上的某处。
彦阳看向姜心语,开口道:“咱们走吧。”
说完,彦阳在前面带路,很快便走出了云霭坞。
一路无言,尽管路上彦阳也想跟姜心语聊点什么,但并没有想到合适的话题,便没有开口,两人就在沉默中跟着导航来到一处开阔的广场。
彦阳一眼认出这里是之前礼宾庭院的外围——原本空旷的广场,如今用轻质钢结构搭出了一处遮阳避雨的临时建筑,建筑几乎占满了整个广场。
建筑的四面没有遮挡,能清楚看到里面的景象:仿佛一个大型物流仓库一般,鳞次栉比地摆满了货架,货架上放着许多纸箱,地上则堆满了各式金银玉器——这些在外界价值连城的宝贝,此刻像大白菜一样堆得随处可见。
看到这里,彦阳算是明白,先前孙锦书说的“壮观”是什么意思了。
“仓库”内,身穿圆环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分工忙碌着:有人弯腰捡起地上的器物,小心翼翼送到最近的工作台,递给台后的同事。
台后流程井然,一人先接过器物放进3d扫描仪器,完成后先将器物挪到一旁,同步录入信息,再准备接手下一件;刚扫描完的器物会由另一名工作人员接手,先套上一层保护膜,再放进纸箱,注入液体缓冲泡沫注满空隙后打包;最后由这人将封好的纸箱推入传送带,顺着传送带送到打印台,印上数字编号与条形码。
打印好的纸箱会先放在一旁,很快有台外的工作人员来取,按编号摆进对应的货架。彦阳很快看明白,这是一套完整的器物识别、归档、存放流程。
两人站在仓库外,定位坐标就在这里,正犹豫要不要进去,韩智美恰好从仓库里走了出来。站在仓库门口的韩智美看到两人来,热情地朝他们挥了挥手,彦阳和姜心语见状走了过去。
彦阳和韩智美简单打过招呼后,看向姜心语,发现她欲言又止,猜到是关于她师父遗物的事,想着本身也与自己有关系,便转头看向韩智美,主动开口问道:“智美,青龙尊者家里的东西都不见了,听我锦书姐姐说,是你们统一存放起来了。”
韩智美点了点头,看向周围的器物,回答道:“是的,这也就是喊你们过来的目的了,这里是我们针对子姓一族留下器物的‘研究与归档基地’,不光是青龙尊者的遗物,子姓一族留下的所有东西都在这里。”
听过韩智美的解释,彦阳也随着韩智美的目光,再次扫向周围的器物。
他目光里满是惊讶——真没想到记忆中生活质朴的青龙尊者,竟有这么多宝贝。同样,姜心语在听到这话后,也有些许的吃惊。
彦阳观察到姜心语的神色,看来这些东西,姜心语她也并不知情。
短暂失神后,姜心语咬了咬嘴唇,接着目光看向韩智美开口道:“你们不是说了,圆环不会动我们的东西,我现在希望你能把师父的东西还给我。”
听到这话的韩智美微微一笑,开口道:“姜小姐,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对于内岛其他各家的东西,我们的确都没有动。当然,清理云霭坞内各家一些因时间过长,发霉腐败的食物除外,但对于子姓一族的物品,就不一样了。”
听到这话的姜心语神情严肃,正想厉声质问,但被瞧见气氛有些不好的彦阳所打断,他代替姜心语,用较为婉转的语气,开口问道:“这是为什么?”
韩智美对着那像是要把自己吃了的姜心语,微微一笑,接着看向彦阳,开口解释道:“第一,这些东西是子姓一族的物品,姜小姐虽然是青龙尊者的爱徒,但并不是子姓一族的人,所以并不是这些东西的继承人,而子姓一族已经没有后人了,所以这些东西也是无主之物了。”
听到这话的姜心语尽管想要辩驳,但又发现自己不知道说什么来辩驳,只得是紧紧捏紧了拳头。
彦阳有些不忿,正想替姜心语说两句的时候,韩智美开口堵住了他想说的话:“再者说了,与内岛其他各家与圆环达成协议不同,青龙尊者是选择和圆环战斗,最后落败离开的,按异能者的规矩来说,他留下的东西,也成为了战利品,所以理应被圆环接收。”
彦阳刚刚本想反驳:“既然子姓一族的东西是无主之物,为什么该归圆环?”可话到嘴边,便听到了韩智美说的“战利品规矩”——这规矩已经约定俗成多年了,只是他涉足这个世界不久,一时没想起这规矩,眼下实在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终究没能说出口。
韩智美没说完,紧接着又道:“而我们圆环得到这些东西后,也不是真的归为己有,将其锁到某个宝库或者卖出变现。”
韩智美顿了顿,转头看向仓库内那些琳琅满目的宝物,继续解释道:“我们打算先对这些器物做基础研究——分析年代、核查文字研究价值,分类归档后,在来世岛建一座关于青龙与子姓一族的博物馆,将器物陈列其中,让所有人知晓子姓一族的故事。”
听到韩智美这一连串话,姜心语缓缓低下头,无力地松开了紧攥着的拳头。
韩智美说得没错——她不是子姓族人,又清楚“战利品”的规矩,连反驳的立场都没有。更让她意外的是,韩智美提出要为师父一族建博物馆的想法——这竟让她悄悄动了心。
她此前压根没想过,该怎么处理师父留下的这些遗物,而听到韩智美说,这些遗物能以博物馆展品的形式陈列,让子姓一族被世人知晓,这不由得让她心里泛起一丝激动。只是眼下刚和韩智美争执过,她没敢把这份认可露在脸上,只把这点心动暗暗压在心底。
瞧见姜心语脸上的复杂表情,彦阳忍不住想为她说两句,可他刚看向韩智美,就迎上了对方的目光——韩智美对着他使了个眼色。接着彦阳的战术目镜上弹出了一个收到消息的提醒。
彦阳不动声色地打开了消息,发送人是韩智美,消息内容:还没完,这是你姐姐吩咐的事,自己好好听着,别多话。
看到消息,彦阳疑惑地看了韩智美一眼——他不觉得韩智美会用姐姐的名义骗他,听到是姐姐的吩咐,便抿了抿唇,强忍着没开口。
韩智美见彦阳没再开口,便按原计划继续说道:“不过,这些东西也不是不能给你。”
姜心语一听到这话,猛地一下抬头看向韩智美,正打算询问要怎么做才能拿回师父的遗物时,韩智美继续开口道:“你和彦阳之前的交易内容是:确认他移除青龙之力没有生命危险后,你教他控制青龙之力,而他要在掌握青龙之力后,把青龙之力给你,对吧。”
听到这话的姜心语猜到了韩智美的条件,随即说道:“所以,你准备用这些东西作为条件,让我放弃青龙之力,只教他掌握青龙之力,但不拿回,对吗?”
韩智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微笑着说道:“不愧是青龙尊者的爱徒,够聪明——这就是我的条件。”
听到这话的彦阳,不由得皱起眉头,接着轻敲了两下战术目镜的镜框,激活战术目镜的tEI界面后,打开刚刚韩智美发来的消息,紧接着编辑了一条消息发送给韩智美:怎么回事?我并不想要青龙之力。
韩智美没有立刻回复彦阳,只看着纠结沉思的姜心语,脸上带着一丝笃定,缓缓开口:“不用急着决定,不如先一起看看子姓一族的宝贝。”
说着她抬手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姜心语深吸一口气,攥了攥手心,率先迈步走进仓库。
这时彦阳的战术目镜才弹出韩智美的回复:这是李家和圆环的共同决定,你想不想要不重要——青龙之力这种强大的力量,如果不是在一个绝对中立的人手里,那么就必须留在我们自己人手里。
他刚要回复,又一条消息进来:这就是加入家族势力的代价——个人想法难免要让位于组织利益,你得明白。而且这事是你姐姐促成的,她不是贪这力量,是真担心你。
紧接着,韩智美转发了邵红的消息,原始内容是:
姜心语这孩子心里藏着股狠劲,从小就这样——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
以前有青龙尊者在,这股劲是她的动力;可青龙尊者走后,她一个人没了引导,这狠劲很容易变极端。
我不信她查资料的结果,毕竟只有她能看懂子姓一族的文字,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万一彦阳把力量转给她,落得和青龙尊者一样的下场,我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绝不能让这事发生。
看着屏幕上冷冰冰的文字,彦阳却感受到姐姐的关心与坚决——他这才懂昨天通话时,姐姐那句“我明白了,交给我吧”的含义。指尖攥了攥又缓缓松开,轻轻叹口气,没再多说,只看了韩智美一眼,见姜心语已经走了几步,便快步跟着走进仓库。
走进仓库,彦阳只觉得大开眼界——各式金银玉器堆积成山,翡翠、玛瑙、宝石混杂其中,璀璨的光泽晃得人眼晕,比在外面看到的景象更震撼。
除了堆在地上待扫描的、扫描后装箱上架的,还有不少器物被玻璃罩罩着,像展品一样摆在扫描台旁的单独台面上,显然这些东西比普通的金银玉器更加贵重。
彦阳也将目光落到玻璃罩里的展品上——材质大多不珍稀,却透着厚重感:刻着陌生纹路的玺印、锈迹斑驳的鼎簋、裹着丝帛的竹简卷,件件都带着子姓一族的特殊文字印记。
彦阳大概明白,这些“展品”不同于普通金银器,更偏向历史文物一类。
就在彦阳跟着姜心语边走边看时,走在前面的姜心语突然顿住脚步——彦阳没刹住,差点撞到她背上,忙伸手扶了下她的胳膊才站稳。
他疑惑地看向姜心语,却见她盯着玻璃柜,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目光死死锁在柜里的东西上,脸上是藏不住的激动,指尖甚至在微微发颤。玻璃柜里摆着一只木头小鸟,雕刻风格粗犷古朴,材质看着极普通,像是用随处可见的木头、以生涩的雕工刻出来的。
彦阳没看出这木雕有什么特别,正想问姜心语,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木头小鸟的样式,和姜心语那枚宝贝玉佩竟十分接近!难道两者有什么关联?
他刚要开口询问,身后的韩智美已先一步说道:“看来姜小姐是认识这鸟型木雕的?这是我们在青龙宝库发现的器物,只是还没摸透它的奥秘——”她本想先提一句发现经过,再慢慢引出疑问,让姜心语主动说起木雕的来历。
可话还没说完,姜心语突然抬手打断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语气斩钉截铁:“刚刚的交易,我接受。”
见姜心语在看到这鸟型木雕后,立刻便同意了刚刚的交易,韩智美不由得一怔。随即眼底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眼神里藏着几分笃定,应道:“看来这鸟型木雕非同寻常,能烦请姜小姐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吗?”
听到韩智美的话,姜心语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表现得太在意了。她心里顿时生出警惕,猛然转头看向韩智美,生怕她反悔。
看到姜心语投来的眼神,瞬间明白她想法的韩智美微微一笑,解释道:“放心吧,虽然不用签字画押什么的,但交易既然已经说定,就不会改变了。”
说着,韩智美看向了彦阳,彦阳顿时从韩智美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明白她的意思,随即开口道:“请放心,既然现在交易确定,就算圆环反悔,我也绝不会反悔。这青龙之力在我身上,到时候我会遵守我们原本的约定,把力量给你的。”
听到彦阳这话,姜心语转头看向他——见他眼神坚定,没有半分敷衍,才渐渐松开了紧绷的肩膀,松下了警惕。
但她并没有立刻解释鸟型木雕的问题,甚至于都没有再看它,而是开口道:“既然交易已经达成,那么我们就不继续耽误时间了吧,我想知道我师父留下的资料在哪?”
听到姜心语并没回答自己的疑问,韩智美也没有追问,她抬手指向仓库的一个角落,那里单独搭建了一间全封闭的实验室,接着道:“文字资料和这些器物不同,我们专门为它们准备了这间实验室。”
姜心语点了点头,由韩智美在前面带路,彦阳和姜心语跟随,三人一起往实验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