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奶奶总说,她欠师父的。妈妈也欠外婆的。”魏梦笙牵着女儿往家走,脚步轻快了许多,“但你看,妈妈照顾了林奶奶,既帮她还清了心里的债,也了却了妈妈的心愿。这就叫渡人渡己,我们互相成全了。”
星遥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说:“那我以后也要帮小朋友,帮老爷爷老奶奶,这样是不是也能渡人渡己?”
魏梦笙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胀胀的。她蹲下来,在女儿额头印下一个吻:“对。修行不一定非要去山里道观,也不一定非要念经打坐。”
晚风吹过,带着桂花的甜香,不知是哪家院子里的桂花开了。魏梦笙望着天边最后一抹霞光,轻声说:“只要心里存着善念,对人多一分体谅,多一分援手,就是在修行。大道不在远处,就在我们举手投足里。”
星遥好似听懂地点头,把“心善”两个字牢牢刻在了心里。她拉着母亲的手,一步一跳地往前走,小皮鞋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像在为这个秋天哼一首温柔的歌。
林婉秀百天那日,魏梦笙去了玉皇观,踩着观前被晨露打湿的石阶往上走时,心里头是从未有过的空。不是茫然的空,是像被清水淘洗过的陶罐,通透得能照见天光。林奶奶的后事了了,那些旧物送进敬老院时,护工说好多老人念叨着要看看“林大姐的稀罕物”,她站在院门口听着,忽然就觉得心里那点沉甸甸的东西,顺着风飘走了。
快到山门时,就看见那老道站在最高一级石阶旁,青灰色的道袍下摆被山风掀得轻轻动。魏梦笙愣了下,上次来还是三个月前,老道怎么像是掐着点等她?
“你又来了。”老道先开了口,脸上的褶子堆着笑,眼神亮得像山涧里的水。
魏梦笙往上走了两步,站定了,刚要问什么,老道就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想问啥。”他往石阶下探了探身,声音放得缓,“林老太那桩事,是你母亲早早就铺陈下的。”
魏梦笙心里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
“你一直以来就总念叨,说没好好给母亲尽孝,这执念盘在心里头,成了修行路上的坎。”老道背着手,望着远处的山影,“你母亲在那头记挂着,托了因缘,才让林老太撞进你日子里。让你陪她走完最后一程,给她一个家,送她安心走——说白了,是给你个机会,了却那份亏欠。”
他转头看向魏梦笙,眼神里带着点悲悯:“人这一辈子,执念最是磨人。你母亲知道,不把你心里那点‘没照顾好她’的疙瘩解开,你修到哪一步都得卡着。如今你送林老太走得安稳,心里那桩事了了,这不就是圆满?”
魏梦笙喉咙动了动,说不出话。这些年午夜梦回,总想着要是能重来一次……原来母亲在天上,早替她圆了这个念想。
“再说深一层,”老道又道,“你以为佛道两家说的修行,是闷头在山里打坐?”他指了指魏梦笙的胸口,“你帮林老太渡了晚年的孤苦,给她暖了心,送了终,这是多大的功德?看似是你渡了她,实则是她渡了你。你心里那点郁气,不就是在给她洗衣做饭、听她唠叨家常里,一点点化了?”
山风从两人中间穿过去,带着松针的清苦气。
“修行的从来不是形式。”老道的声音混在风里,像带着回响,“前生的债,今世的缘,都得在待人接物里了。你母亲是想让你明白,能亲手给一个人安稳,能在别人的暮年里添点暖,这比烧多少香、磕多少头都实在。渡人时,那点私心、执念、过不去的坎,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自己给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