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允执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桂花香弄醒的。他揉着眼睛抬头,只见满院的香烟不知何时散了,老道正站在他们面前,手里捧着个陶碗:\"来,喝口符水,驱驱寒气。\"
碗里的水带着股清苦的药味,郑允执捏着鼻子灌下去,忽然指着空地上的香炉问:\"刚才是不是有鸟在这儿飞?我好像听见咕咕叫。\"
老道抚着胡须笑:\"许是山里的斑鸠吧。\"他转向魏梦笙,眼神里藏着点深意,\"姑娘觉得,这法事如何?\"
魏梦笙望着三清殿顶的琉璃瓦,晨光在瓦上流淌,像铺了层金水。她忽然想起母亲留在照片里的笑容,想起老道士说的\"道在蝼蚁\",心里那点残存的犹豫,竟像被香火烧尽的纸灰,轻飘飘散了。
\"像家里的灶烟。\"她轻声说,\"小时候娘做饭,烟也是这么直着往上飘,说这样灶王爷才肯来吃饭。\"
老道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心诚则灵,不拘是道观的香,还是家里的灶烟。\"他从袖中摸出张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个简单的符,\"这是平安符,贴在住处,能镇宅。\"
下山时,郑允执把符纸小心翼翼地折成方块,塞进贴身的口袋:\"这老道真神,我刚才好像梦见我妈了,她没骂我,还塞给我块糖。\"
魏梦笙望着他发红的耳根,忽然觉得樟树城的风都带着暖意。山脚下的稻田里,几只白鹭正低低地飞,翅膀掠过水面时,惊起圈金色的涟漪——像极了香火气里那无数沉浮的光点。
影子走在他们身后,忽然回头望了眼玉皇观的方向。三清殿的檐角处,那只青鸟正展开翅膀,尾羽扫过铜铃,留下串清越的余响,像谁在说:\"留吧,这儿就是你的根了。\"
在樟树城待了这几天里,魏梦笙把郑允执带她吃的酸辣粉、米粉,小火锅,钟水饺都记在本子上,最后一页画了只青鸟,翅膀朝着鹭岛的方向。\"我得回去跟我姐商量,\"她把本子塞进背包,\"小星还等着我给他讲巴蜀的星星呢。\"
\"在想啥?\"郑允执攥住她的手,掌心烫得像揣了个小暖炉,\"刚才在观里,你跟老道说的'留段时间',是认真的不?\"
魏梦笙望着他眼里跳动的光,忽然笑了——这趟樟树城行像场被青鸟衔来的梦,梦里的红油、香火和铜铃声,都比鹭岛的海风更让人心安。但她还是轻轻挣开他的手,从背包里翻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今早街边买的芝麻饼。
\"我是想留在樟树城,\"她把饼掰成两半,递给他大半,\"但得先回鹭岛一趟。\"
郑允执咬饼的动作顿了顿,芝麻从嘴角掉下来:\"为啥?你二姐他们......\"
\"不是因为要见我二姐,还要让你长长见识。毕竟我们都在边疆小县城长大。\"魏梦笙用指尖沾掉他下巴上的芝麻,\"你这里我看过了,现在该你去看看我在鹭岛的日子。你不是总说羡慕我自由自在?那得让你瞧瞧,这自由背后有多少针头线脑。\"她望着窗外掠过的灯影,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在酒店办公室里,每天要做多少资料;南普陀寺的素面,汤底是海蛎干熬的;还有小星,他画的轮船已经好几艘了,总问我巴蜀的星星是不是像葡萄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