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妞妞从不远处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可爱的脸上带着找到父亲的笑容。
夏昭惊恐：“妞妞！”
“嘭！”
爆炸的冲击波将众人掀飞。夏昭在剧痛中最后的意识，是看到周不忘扑向小石头的背影，王强扑到女儿身边，两人一同葬身火海，热浪一过，尸骨无存，以及围墙外响起的、如同死神脚步般的履带碾压声。
黑暗。寒冷。尖锐的耳鸣。
夏昭挣扎着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疗点的废墟里。右腿传来钻心疼痛，可能骨折了。远处持续传来机枪轰鸣与建筑物倒塌的巨响，其间夹杂着某种他永生难忘的、机械与生物混合的嘶吼。
\"...昭...夏昭！\"
周不忘的声音。她左臂不自然下垂，但右手仍紧握斧头，斧刃上结着冰霜。\"能走吗？'清道夫'突破东墙了。\"
夏昭借力站起来，发现【万物之声】因脑震荡变得断断续续：\"其他人？\"
\"石磊带林梅和小石头去中央掩体了。苏蔓在钟楼制高点。\"周不忘拽着他躲过一波冰晶弹幕，声音因疼痛而嘶哑，\"赵队说...那台机器有弱点。\"
夏昭看见自己给妞妞雕刻的小兔子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大火已经烧了一半，小兔子沾上灰尘和血迹，粗糙的手法，不如周不忘的十分之一，可是他依然想去捡起来。
火似乎在戏弄他，突然一卷，再无兔子身影。
他愣在原地，周不忘只好扯着他离开。
他们穿过燃烧的街道，看到终身难忘的景象：三层楼高的机械怪物正碾压过围墙。它主体像巨型蜘蛛，八条机械腿覆盖着生物组织，腹部是半透明的培养舱，里面漂浮着三个浸泡在液体中的...人类大脑。
最恐怖的是其攻击方式——从口器喷射的不是子弹，而是极寒的冰霜射线，被扫中的士兵瞬间冻成冰雕，然后被机械足碾成碎片。
\"那就是...指挥单元？\"夏昭盯着培养舱。某种直觉告诉他，中间那个大脑的神经波动频率异常熟悉。
周不忘突然僵住。顺着她视线看去，夏昭的血液瞬间冻结——光头秃鹫带着十几个武装分子，正押着被岩石覆盖大半身躯的石磊走向机械怪物！林梅和小石头被胶带封着嘴，由李工拿枪顶着后背。
\"投降吧赵卫国！\"秃鹫对着扩音器狞笑，\"创生纪元的大人们只要觉醒者做实验体！普通人都能活！\"
夏昭的【万物之声】突然捕捉到段奇特频率——来自机械怪物的培养舱。当他下意识模仿那频率时，怪物竟短暂地停滞了动作！
\"我好像能干扰它！\"夏昭急促地说，\"但需要时间解析完整控制波段！\"
周不忘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扯下染血的绷带，露出尚未愈合的狰狞伤口：\"我引开他们。你解析。\"没等夏昭阻拦，她已经冲了出去，【伤痛熔炉】全力激活！
接下来的三分钟成为夏昭毕生梦魇。周不忘像道银色闪电切入敌阵，斧刃每次挥动都带起血花。她刻意用伤臂格挡攻击，让剧痛转化为更狂暴的力量。当秃鹫的砍刀劈入她肩膀时，她竟顶着刀刃前冲，用头槌撞碎了对方鼻梁！
夏昭的耳膜因过度使用能力开始渗血。但就在周不忘被冰霜射线擦中右腿、动作迟滞的瞬间，他终于破译了控制频率！
\"苏蔓！打培养舱右下方接缝处！\"夏昭用尽力气嘶吼，同时【万物之声】全力输出干扰波！
钟楼上的苏蔓没有辜负这声呼喊。她投出的钢筋短矛化作银色流星，精准命中培养舱脆弱点。玻璃爆裂的刹那，夏昭的声波干扰同时抵达峰值，三个大脑在液体喷涌中剧烈抽搐！
机械怪物陷入疯狂，无差别攻击周围一切。光头秃鹫被自己的冰霜射线冻成冰柱，李工则被机械足踩成肉泥。石磊趁机挣脱，用岩石身躯护住妻儿冲出危险区。
当夏昭踉跄着跑到周不忘身边时，她的血已经浸透了大片土地。冰霜从腿部向上蔓延，呼吸微弱如风中残烛。
\"解析...成功了？\"她气若游丝地问，染血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碰碰夏昭那头在火光中依旧闪亮的银发。
夏昭死死按住她颈动脉的出血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成功了！你他妈别闭眼！听见没？医疗兵马上——\"
周不忘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用尽最后力气把消防斧塞进他手里：\"下次...染个...稳重点的颜色...\"
她的手指在夏昭掌心滑落。远处，失去控制的机械怪物在连环爆炸中化为火球。铁穹的黎明终于到来，可夏昭的世界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声音。
周不忘在昏迷的第七天睁开了眼。医疗点的帐篷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右腿的剧痛让她瞬间清醒。
视线聚焦在帐篷顶的破洞上，透过那里能看到一小片灰蒙蒙的铁穹天空。她试着动了动手指，确认消防斧就靠在触手可及的床边。
“醒了？”夏昭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他坐在一个倒扣的木箱上，头发不再是张扬的银灰，而是被他自己用匕首胡乱割成了参差不齐的短发，发根处新长出的黑色倔强地刺出来。他手里正用磨刀石打磨着一把从秃鹫帮残骸里捡来的三棱军刺，动作带着一股压抑的狠劲。
他眼下的乌青浓重，【万物之声】带来的敏锐让他无法忽视帐篷外日夜不停的呻吟、争吵，以及废墟深处偶尔传来的、令人不安的挖掘声——那是创生纪元的机械在清理战场，回收有价值的部分。
周不忘没说话，目光扫过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右腿，又落到夏昭那头乱糟糟的短发上，眉头极轻微地蹙了一下。
“命硬。”夏昭停下磨刀，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惯常的痞笑，却显得有些生硬，“老陈说腿骨裂了，冻伤严重，但没伤到主要神经，算你走运。” 他把磨好的军刺插回靴筒，站起身走到床边，拿起一个铁皮水壶递过去。“赵队来过几次，你没醒。铁穹…损失惨重。围墙塌了四分之一，东区营房全毁，减员三成以上，物资仓库烧掉一半。”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万物之声】捕捉到的那些绝望哭喊、伤员哀嚎、以及对未来的恐惧，此刻如同背景噪音般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如刀锋：“那台‘清道夫’的残骸，被他们拖走了。动作很快，很专业。李工死了，但线索没断。赵队查到，他在灾变前是康泰研究所的高级技工，负责设备维护。他老婆…在爆炸前就不见了。”
周不忘接过水壶，小口地喝着温水，冰冷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她沉默地听着，眼神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沉静的冰原。
“还有件事，”夏昭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钟楼那边的残骸里，苏蔓找到半块烧焦的工牌。属于康泰研究所的保安主管。名字叫…张海。”
周不忘喝水的动作顿住了。她抬起眼，看向夏昭。
夏昭迎着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就是理发店那个“老板”。他的大脑，在‘清道夫’的培养舱里。” 那个在绝望末日里，唯一肯用珍贵的染发膏，试图帮夏昭找回一点“正常”的人。“创生纪元…早就渗透进来了。像老鼠一样，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帐篷里陷入死寂，只有外面隐约传来的嘈杂。
良久，周不忘放下水壶，声音因久未开口而沙哑：“所以？”
夏昭俯下身，双手撑在床沿，直视着周不忘的眼睛，那里面跳动着压抑已久的火焰：“所以，我们不能再等在这里，等他们下一次把‘清道夫’或者其他什么鬼东西开过来！被动挨打，只会被一口口咬死！铁穹修墙需要时间，恢复元气更需要时间，但创生纪元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这样下去，迟早完蛋！”
他直起身，语气斩钉截铁：“被动防御，不如主动猎杀！赵队的情报网太慢，漏洞太多。我们需要眼睛，需要耳朵，需要找到他们在曙光区的爪子，在他们下一次挥下来之前，先把它剁了！”
周不忘的目光落在自己打着厚厚石膏的右腿上，又缓缓移到夏昭脸上，那眼神似乎在问：就凭我们？就凭现在这样？
夏昭看懂了她的质疑。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耳朵：“我的‘耳朵’比以前听得更远，更清。” 他的目光扫过周不忘的腿，“你的腿需要时间，但你的脑子没坏。我们需要计划，需要找到他们的弱点。石哥的盾牌更硬了，苏蔓的鹰眼就是最好的狙击镜。我们四个人，就是一支矛！一支能捅进他们心脏的矛！”
他眼神灼灼，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和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铁穹需要喘息，但创生纪元不会停手。等死，还是搏一条生路？不忘，你是愿意躺在这里，等下一次冰霜射线把你彻底冻成渣，还是…跟我出去，把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揪出来，碾死？”
周不忘沉默着。帐篷外，一阵风吹过，带着硝烟和腐烂的气息。她慢慢抬起没受伤的左手，握住了冰冷的消防斧柄。粗糙的木柄带来熟悉的触感，仿佛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她没有看夏昭，目光投向帐篷的入口，仿佛要穿透那层帆布，刺破笼罩铁穹的沉重阴霾。
她还不能死……
然后，她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字：
“干。”
半个月后，曙光区西南边缘，“锈蚀峡谷”。
这里曾是连接新旧工业区的巨大排污渠，灾变后成了天然的废墟迷宫。扭曲生锈的巨大管道如同巨兽的肋骨，横七竖八地架在干涸的河床上，遮蔽了天空。地面上堆积着工业废渣和倒塌的建筑垃圾，散发着刺鼻的金属锈蚀和化学药剂残留的气味。
复杂的地形和强烈的金属干扰，让这里成为电子设备的噩梦，却是夏昭【万物之声】的天然猎场。
一辆经过二次改装的“黑犀牛”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停在一处巨大的、半埋入地下的废弃冷凝塔阴影里。车身覆盖着斑驳的迷彩布和锈迹伪装，引擎早已熄灭。
驾驶座上，夏昭闭着眼，短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角。他的【万物之声】如同无形的蛛网，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层层铺开，穿透锈蚀的管道和堆积的垃圾，捕捉着这片死寂峡谷里最细微的异动。
第一层：五十米内。风吹过管道缝隙的呜咽，老鼠在废渣下窸窣爬行，一滴冷凝水从锈蚀的阀门滴落…过滤。
第二层：一百五十米。某个方向传来极其微弱、有规律的金属刮擦声，像是…履带？还有…极低频的电机嗡鸣？锁定。
第三层：三百米外。断断续续的、压抑的交谈声，带着某种加密通讯器特有的电流杂音。
“九点钟方向，直线距离约一百七十米，有大型移动机械活动迹象，疑似小型履带式载具，伴随低功率电机运行声。”夏昭的声音压得极低，通过简易的骨传导耳机传入其他三人耳中，“三百米外，两点钟方向，有活人，至少两个，在交谈。内容…加密杂音太重，听不清具体，但提到了‘样本’、‘回收进度’和…‘蜂巢’。”
后座，石磊如同一块沉默的岩石。他穿着特制的、内部嵌有薄钢板的厚帆布外套，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一种深沉的灰褐色，【岩石肌肤】处于一种低功耗的预备状态，随时可以瞬间硬化。他的目光沉稳地扫视着夏昭指示的方向，像一堵随时准备移动的城墙。
副驾驶上，苏蔓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她脸上涂抹着灰绿色的油彩，几乎与身下覆盖着伪装网的座椅融为一体。一支经过深度改装、加装了自制消音器和光学瞄准镜的95式自动步枪是从秃鹫帮残骸中拼凑修复的稳稳架在车窗边缘。她的眼睛透过瞄准镜，如同鹰隼般锐利地搜索着目标区域，【鹰眼锁定】赋予她超越常理的视觉精度。她的呼吸悠长而平稳，手指轻轻搭在冰冷的扳机护圈上。
而在夏昭旁边的副驾驶地板上——周不忘靠坐在一个特制的、垫了厚软垫的支架上，右腿的石膏换成了轻便但坚固的复合材料护具。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如淬火的寒冰，锐利得惊人。她面前摊开一张手绘的、标注了各种符号的峡谷地图，手里拿着一支铅笔，正在快速标记夏昭提供的信息点。
“小型履带载具…可能是他们的工程机器人或侦查单位。”周不忘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铅笔在地图上画出一个红色的三角标记，“‘蜂巢’…这个代号在赵队提供的零碎情报里出现过两次，指向不明，但优先级很高。他们的交谈位置在移动…沿着这条废弃的输送管道走向…东南。” 她在地图上画出一条虚线箭头。
“苏蔓，能看到载具吗？”夏昭问。
“管道遮挡严重，只有履带末端间歇露出…确认，是小型履带平台，上方有机械臂和扫描探头，非战斗型号。”苏蔓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平稳清晰。
“石哥，载具移动路线前方一百米，有个大型沉淀池废墟，是绝佳的伏击点。你从左侧管道阴影迂回过去，堵住它退路。”周不忘的指令简洁清晰，铅笔在地图上快速圈出位置，“苏蔓，保持监控，一旦目标进入沉淀池范围，优先打掉它的扫描探头和通讯天线，瘫痪其感知和对外联络能力。”
“明白。”石磊低沉应道，庞大的身躯却异常灵活地推开车门，像一头融入阴影的灰熊，悄无声息地滑入锈蚀管道的迷宫中。
“夏昭，集中精力，尝试捕捉那两个交谈者的完整对话。‘蜂巢’是关键。”周不忘的目光转向夏昭。
夏昭深吸一口气，全力催动【万物之声】。屏蔽掉大部分环境噪音，将感知如同探针般刺向那两个模糊的声源方向。加密杂音如同顽固的荆棘，撕扯着他的神经。太阳穴开始突突跳动，但他强行忍耐着，捕捉着破碎的词语：
“…‘清道夫’残骸…核心数据…已回收…价值很高…”
“…‘蜂巢’…外围节点…激活…进度滞后…”
“…‘样本’…适应性…超出预期…需尽快…转移…”
“…联络…‘医生’…确认…下一批…”
突然，一阵刺耳的电流尖啸几乎刺穿夏昭的耳膜！是那两个交谈者启动了某种强干扰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