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像是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董乐强撑的那点脆弱外壳。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肩膀剧烈地耸动了一下,像是要哭,但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突然把头更深地埋进膝盖里,整个人缩得更紧,只有抓着海报的手,依旧固执地、死死地攥着,指节绷得发白,仿佛那是她溺水时唯一的浮木。
“我……我不想死……” 她闷闷的声音从膝盖间传来,带着浓重的、无法抑制的鼻音和绝望的颤抖。
“周琦完了……他完了!可张启明……张启明就是条疯狗!周琦咬人还要看主人脸色,张启明……他是自己就要咬死人的!周琦知道的那些事……那些见不得光的账本……那些打点的名单……好多……好多我都帮他整理过,张启明一定以为……以为我把这些都带出来了!他不会放过我的,他一定要我死……”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破碎的呓语,身体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
那张《传奇》海报被她无意识地按在胸口,战士狰狞的脸紧贴着她单薄的衣服。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重新笼罩下来。
只有董乐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还有她自己无法控制的、牙齿轻微磕碰的“咯咯”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时间像是被冻住了,粘稠得化不开。
每一秒都被拉长,被放大,充满了未知的威胁。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库房深处,靠近后墙堆放杂物的阴影里,突然传来极其轻微的一声响动。
“嗒!”
像是小石子掉在水泥地上。
董乐的抽泣声瞬间消失,整个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僵在钢丝床上。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但那双眼睛里只剩下纯粹的、被无限放大的惊骇。
瞳孔在昏黄的灯光下急剧收缩,死死地盯向声音来源的那片黑暗角落。
我也立刻绷紧了身体,屏住呼吸,所有的感官瞬间提升到极致。
耳朵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震动。
视线锐利地扫过那片杂物堆——几个落满灰尘的旧纸箱,一捆废弃的网线,还有一台彻底报废、外壳开裂的显示器。
没有异常。
至少肉眼看不到。
但那种感觉……不对劲。
像是有冰冷的蛇贴着皮肤滑过。
我无声地抬起手,对着董乐做了一个绝对噤声的手势,食指用力地压在嘴唇上,眼神凌厉。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连颤抖都停止了,只有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
我放轻脚步,如同捕猎前的猫科动物,肌肉蓄满了力量,悄无声息地朝那片阴影挪过去。
每一步都踩得极稳,极力避免发出任何声音。
昏暗中,我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寸寸扫过那些纸箱的轮廓,网线盘绕的缝隙,显示器破裂的屏幕后面……
就在这时!
“咣当——!!!”
一声巨大到足以撕裂耳膜的撞击声,如同平地炸雷,毫无征兆地、狂暴地从我们背后的库房铁门处炸开!
整个厚重的铁皮门框都跟着剧烈地一震,门板上瞬间向内凸起一个狰狞的碗口大的鼓包!
沉闷的金属呻吟声在狭小的空间里疯狂回荡,震得人头皮发麻,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啊——!” 董乐发出一声短促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整个人从钢丝床上弹了起来,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连滚爬爬地扑向库房最里面远离门口的那个角落,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的墙壁,身体缩成一团,筛糠似的抖着,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里面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
巨大的撞击余音还在库房里嗡嗡作响,灰尘簌簌地从天花板上落下。
紧接着,一个冰冷、平稳、却带着毒蛇般黏腻穿透力的男声,清晰地穿透了厚重的铁门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来。
“董小姐……” 那声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
“别躲了,周总留下的东西,你带不走的!开门吧,我们聊聊。安安静静地聊,对大家都好!”
是张启明!
这个阴魂不散的魔鬼!
董乐吓得魂飞魄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汹涌而出,绝望地看着我,拼命摇头。
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冲上头顶,但大脑却异常清醒。
迅速扫视库房——没有第二个出口!
唯一的通道就是眼前这扇正在被暴力攻击的铁门!
“砰!!”
第二下更加狂暴的撞击接踵而至!
这一次伴随着金属扭曲撕裂的刺耳噪音!
门板上那个鼓包旁边,赫然出现了一道十几公分长的、不规则的裂口!
外面走廊应急灯幽绿的光线,像窥探的眼睛,从那道狰狞的裂缝里阴森地透了进来!
隐约可见一个沉重金属器械的轮廓,正卡在裂缝处!
是撬棍!
或者大号的消防斧!
他们在用重工具破门!
这门撑不了多久!
“王越!王越!怎么办?!门……门要开了!” 董乐崩溃地哭喊出来,声音尖利得变了形。
“闭嘴!” 我厉声低喝,目光如同鹰隼般在狭窄的库房里急速搜索。
视线猛地定格在库房角落——那里立着一个半人高的不锈钢大保温桶!
桶口还微微冒着几乎看不见的热气!
那是夕悦傍晚特意烧好、准备给通宵的顾客冲方便面用的开水!
满满一大桶!
几乎是同时,外面张启明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因用力而加重的喘息,透过裂缝清晰地传进来。
“董乐,你跑不了!东西交出来,我给你个痛快。不然……” 他顿了顿,声音里淬上恶毒的寒意。
“我保证,你会后悔为什么没早点死。”
话音未落,“哐——!!!” 第三下更加凶猛暴烈的撞击如同重锤砸在所有人的神经上!
那道裂缝瞬间被撕开、扩大!一只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猛地从裂缝里伸了进来,胡乱地摸索着门内侧的插销位置!
金属摩擦声刺耳无比!
门,马上就要被砸开了!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库房。
董乐瘫软在墙角,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时间仿佛被压缩到了极致,每一个心跳都像鼓槌重重敲在濒临碎裂的鼓面上。
“滋啦——!”
一声尖锐到令人牙酸的电流噪音,毫无预兆地刺破了库房内令人窒息的绝望!
声音来自库房深处,那堆放着报废显示器和旧纸箱的角落!
紧接着,一个变调的、带着明显电流干扰的男声,急促而清晰地响起,如同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信号灯。
“越哥!飞哥!后巷!后巷有三个人!一个在砸门,另外两个守着后窗!手里……手里有东西!看不清,像短棍!别从后窗走!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