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笑站在充斥着死亡气息的报务室里,耳边仿佛还能听到那永不停歇的电波声。
但此刻,这声音在他听来,不再仅仅是信息传递的工具,
更像是无数秘密、阴谋与危险,在这座城市无形的空中交织、碰撞、低语的证明。
他紧紧攥着那本密码本和纸条,浅褐色的眼眸中寒光凛冽。
“把尸体运回去,做全面毒理和病理解剖!”
“封锁这个房间!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
“老刘!把所有可能接触到的物品,全部封存带回!
特别是…他常用的耳机、电键、还有…那个茶杯!”
“给我查!周鸿安!彻彻底底地查!他的家庭、他的朋友、他的银行账户、他的一切!”
电波寂灭,但密码已然留下。
真正的解码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而第一页残篇,已然指向了深不可测的黑暗。
民国二十五年秋,晨光熹微,却驱不散笼罩在上海国际电台大楼上的那层无形阴霾。
三楼东侧报务室的门上,崭新的封条和黄色的警戒线在惨白的日光灯下格外刺眼。
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与残留的死亡气息混合,
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甜腻与冰冷交织的怪味。
韩笑没有在封锁现场过多停留。
他高大的身影立在走廊尽头,浅褐色的眼眸扫过那些窃窃私语、面带惶恐或故作镇定的电台职员。
他深知,对于周鸿安这种将“平凡老实”刻在脸上、
融入骨髓的人,其秘密绝不会轻易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真相,往往藏在那些被日常琐碎覆盖的角落、
被刻意忽略的细节、以及人性最幽暗的褶皱里。
回到法租界中央巡捕房那间烟雾缭绕、堆满卷宗的办公室,
韩笑如同一头焦躁的困兽,浅褐色的眼眸深处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他面前摊着电台管理层提供的、那份堪称“道德模范标兵”的周鸿安履历表——干净得像一张从未书写的白纸。
“狗屁!” 韩笑低声咒骂一句,将那份报告揉成一团,精准地扔进了墙角的废纸篓。
“老刘!杜冲!给我进来!”
调查机器全力开动,数路精干探员如同触手般伸向周鸿安生活的每一个缝隙。
? 电台内的“模范”画像(表面):
? 经理室内的对话: 英籍经理帕克逊先生用带着雪茄味的口音强调:
“周是个…非常安静、非常可靠的人。三十年,零失误!
像…像你们中国人说的,老黄牛!他的死,
是电台的巨大损失…当然,绝对是…不幸的意外。”
他的眼神闪烁,更关心的是电台声誉和如何尽快平息事端。
? 同事间的窃语: 年轻报务员小张在韩笑逼视下,紧张地搓着手:
“周师傅…人挺好的,就是…不太合群。下班就走,从不参加我们的活动。
技术没得说,就是…最近好像特别累,有次抄报差点出错,额头上都是虚汗…”
另一个老报务员则嘀咕:“老周啊…性子闷,但心细。
他那个密码本…当宝贝似的,谁也不让碰。
说是工作笔记,可我看那上面的鬼画符…不像摩尔斯码…”
宿舍区的初步勘查(暗流初现):
韩笑亲自带队,来到虹口区那条充斥着煤球炉味、马桶刷洗声和小孩哭闹的拥挤里弄。
老周的宿舍在一栋斑驳的石库门建筑二楼,狭窄、阴暗、潮湿。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霉味、旧书报和廉价烟草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
房间小得令人窒息,一床、一桌、一椅、一个掉漆的衣柜,便是全部家当。
一切都摆放得异常整齐,甚至可以说刻板——被子叠成标准豆腐块,
桌上的铅笔按长短排列,连暖水瓶的把手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这种极致的秩序感,在韩笑看来,恰恰折射出主人内心可能存在的巨大焦虑和强迫症倾向。
技术队长老刘,这个沉默寡言、经验丰富的老巡捕,
像一头经验丰富的猎犬,戴着白手套,用指关节一寸寸地敲击墙壁、地板、家具。
他的动作缓慢而精准,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响。
当他敲到那张老式竹制床的床腿时,他的动作停住了。
靠近地面的一节床腿,发出的声音略显空洞。
他蹲下身,用强光手电仔细照射,发现了一道几乎与竹纹融为一体、用蜡封死的细微接缝!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老刘用小巧的手术刀和镊子,小心翼翼地剥开蜡封。
里面果然是中空的!他用镊子轻轻夹出一个用防水油纸紧紧包裹、长约寸许的圆柱状物体。
打开油纸,是一个小巧的、瓶口用软木塞和火漆密封的玻璃瓶。
瓶内是不足五毫升的无色、透明液体,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某种诡异的、油脂般的光泽。
“探长…” 老刘的声音异常凝重,将瓶子极其小心地放入证物袋,
“…这东西…看品相和封装方式…绝非寻常之物… 得立刻送林博士那里!”
与此同时,另一组探员在检查那个旧衣柜时也有了发现。
衣柜底层抽屉的夹板有些微不可察的松动。
撬开夹层,里面是几张折叠整齐、边缘磨损的当票存根。
上面的字迹模糊,但依稀可辨:
? “今典当美制RcA军用级高频发射真空管壹只,凭票取赎…”
? “今典当德律风根高灵敏度超外差式检波器壹套…”
? “赎当日期:民国二十四年腊月初八…”
军用级真空管!顶级检波器!
这些价格堪比黄金的无线电元件,绝不是一个收入微薄的老报务员能够负担,更与其“简朴”的生活形象格格不入!
所以,老周有大问题!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