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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如纱,笼罩钱塘江畔,将远处的帆影晕染成一片朦胧。数万民夫已列阵工地,肩挑手扛,号子声震天动地,与江涛共鸣,仿佛要将沉睡的大地唤醒。水力吊车沿江排开,铁索绞动发出“嘎吱”的闷响,千斤巨石缓缓升起,如巨兽吐珠,稳稳落于金台基座,激起漫天烟尘。夯土声如雷贯耳,一锤一击,仿佛敲在大地的心脉上,震得江面涟漪四散,惊起白鹭无数。

临安宫门徐启,龙旗未展,天子亲出。赵构一身素锦常服,外披青缎长袍,不乘辇驾,不设仪仗,只带数名近侍,步行而出,鞋履踏过晨露,沾了些许湿痕。

百官惊愕,李纲急步追上,颤声道:“官家!此地泥泞未净,尘土飞扬,岂是天子所履?龙体为重啊!”

赵构摆手,目光早已投向那拔地而起的金台。九丈高台,琉璃瓦映着初升朝阳,金砖铺地泛着温润光泽,九鼎巍然立于中央,龙纹盘绕柱身,气象万千,压得周遭天地都矮了三分。

“相父常说,‘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他边走边道,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砸在人心上,“朕在宫中听奏报,总觉这‘民’字虚渺。今日亲眼所见,方知它重若千钧,是撑起这天下的脊梁。”

话音未落,他竟卷起袖口,从一旁搬起一筐碎石,大步朝基座走去,石粒硌得手掌发红也浑不在意。

“官家!”监工惊呼,扑上前欲夺石筐,却被赵构眼神制止。

赵构一笑,手臂一沉,稳稳托住石筐:“朕搬的不是石头,是民心。你可知这些民夫,为何天未亮便来?”

那监工怔住,张口结舌。

“因为他们知道,这不是为朕修台,是为自己筑梦。”赵构将碎石倒入基坑,拍拍手,掌心沾了泥土,朗声道,“他们修的不是迎宾台,是大宋的脊梁!是子孙后代能挺直腰杆的底气!”

人群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浪直冲云霄:“官家万岁!大宋万年!”

高明远趁势上前,抱拳禀报:“三班轮作,日夜不休,农时未误。百姓自愿出工者十之七八,更有老农言:‘为国筑台,胜似耕田;子孙后代,也能说一句——这盛世,我曾出过力!’”

赵构点头,眼中微光闪动,望向远处工棚下歇息的老人,赤膊青年,妇人送饭,孩童递水,人人脸上竟无怨色,反有荣光熠熠。这才是真正的国运,不是靠天子一怒,而是万民同心,如百川归海。

李纲仍忧心忡忡,蹙眉道:“官家英明,然此工程浩大,耗资惊人。若国库空虚,民心亦难久持啊,需早作打算。”

赵构不语,只挥手示意回宫,背影在晨光中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半个时辰后,垂拱殿内,李延年捧着户部账册,须发皆颤,声音带着哭腔:“迎宾道三百里,驿站三十所,市集占地百顷,耗铜铁十万斤,工匠俸米百万石……此非小费,乃倾国之举!若遇天灾兵祸,国将不国啊!”

满殿寂静,烛火在众人凝重的呼吸中摇曳。

赵构端坐龙椅,神色从容,指尖轻叩扶手。他轻轻一抬手,内侍展开一幅巨图——《市舶税十年走势图》。红线如龙,自建炎末年低谷盘旋而上,至今年竟冲破八百万贯大关,直指千万,势头迅猛如燎原之火!

“前岁市舶收入三百万贯。”赵构指尖点图,声音沉稳如磐石,“今岁已收八百一十万贯。高丽遣使三回,求购火铳三十具,愿以铁矿十年开采权为偿;大食商人订丝三千匹,预付白银二十万两;交趾国王亲笔书信,愿以象牙千根、香料万斤,换我占城稻种五百石。”

他顿了顿,唇角微扬,目光扫过殿内:“李尚书,你说这是耗财,还是生财?”

李延年张口欲言,却觉喉咙发紧,账册上的数字刺得他眼生疼。

王夫之缓步出列,抚须道:“昔周武王有岐山之会,诸侯归心;汉武虽通西域,却以兵威服人。今官家以商立信,以盛示远,不战而使万国来朝,实乃千古未有之格局。此非糜费,乃利天下之大计也,功在千秋。”

殿内静默良久,只有漏刻滴答作响。李延年终于长叹一声,跪地叩首:“老臣……目光短浅,愿倾户部之力,助官家成此盛世!”

赵构起身,亲自扶起,温言道:“有卿此言,朕无忧矣。”

夜,海图殿。烛火摇曳,墙上巨幅海图横贯东洋西陆,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航线与城邦,仿佛将天下都纳入殿中。赵构独立案前,目光如刀,划过倭国列岛,那里的黑点密集如蚁,透着不安分的气息。

忽然,他眉头一皱。东瀛航线上,竟多出数个红点——非官方商路,无市舶司记录,航线诡异,绕行琉球,似有潜入之意,如毒蛇般蜿蜒。

系统低鸣响起:【检测到异常航海记录,疑似倭国细作混入商队,意图窃取火器技术。】

赵构冷笑,眸中寒光乍现。他早知倭国自唐时便屡犯东境,后世更暴行累累,狼子野心,从未收敛。如今火器初成,威慑四海,岂容宵小觊觎?

“想偷?”他低声自语,指尖在海图上点出一个冷笑,“朕便送你一场空欢喜,让你偷去一堆废铁。”

他提笔写下一纸密令,召来高明远,皇城司指挥使的身影在暗影中浮现,悄无声息。

“放三艘破旧商船出海,航线经明州、琉球,最终‘意外’漂流至萨摩。”他眸光冷冽,字字带着算计,“船上‘遗失’火器图纸——用旧版,火药配比掺石灰,炮管厚度减半,让他们炸膛都找不到原因。再让‘醉酒船工’口吐‘机密’:‘朝廷火炮已能百步穿杨,一炮轰平山头,厉害得紧呢!’”

高明远领命,眼中精光闪动,躬身道:“官家这是请君入瓮,让他们偷了也白偷,还得吃个大亏。”

“不。”赵构负手望海,窗外夜色如墨,浪声隐约传来,“是杀鸡儆猴。让四海都看看,伸手必被斩。”

他指尖轻敲海图,仿佛已听见未来炮火轰鸣,海浪翻腾,那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哀嚎。“等万国大会开幕,朕要让四海诸国亲眼看见——谁敢窥我神器,谁敢逆我天威,下场只有一个:灰飞烟灭。”

窗外,月隐星沉,夜色愈发浓重,似在酝酿一场风暴。而金台之上,最后一块金砖即将落位,在月光下泛着沉甸甸的光泽。

黄沙漫卷,铁蹄如雷,一支使团自西北绝尘而来,扬起的烟尘蔽日遮天。旌旗猎猎,上书“突厥·阿史那”三字,金线绣边,猎风不折,透着草原民族的彪悍。

阿史那·木兰一马当先,玄甲红袍,眉目如刀削,眸光似寒星,红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她身后百匹西域宝马昂首嘶鸣,毛色如雪,筋骨如铁,乃大宛遗种,神骏非凡;十方昆仑玉璧以象牙辇托举,通体温润,日光下泛出青虹,价值连城,映得沿途都亮了几分。

临安城外,市舶司官员迎上,拱手恭请:“使君远来辛苦,驿馆已备好,请入内歇息。”

“不必。”木兰抬手,声音清冷如泉击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要去金台,亲眼看看大宋的气象。”

众人愕然。一介外族女使,竟不遵礼制,直趋帝工重地?可她已策马前行,身后三百随从无一落蹄,马蹄声整齐划一,透着军纪严明,无人敢拦。

临安百姓驻足观望,只见那异族女子如风掠城,红袍身影划破街巷,直抵钱塘江畔。金台巍然,九丈高台已近封顶,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水力锻锤轰然作响,青铜巨柱在铁砧上翻滚成型,一日百器,火光四溅,宛如天工开物,看得人眼花缭乱。

木兰勒马静观,眼中震骇渐起,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她生于草原,自幼习锻刀之术,深知铁器之难。一柄弯刀,需三日三夜锤打淬火,方成利器。而眼前这巨锤,借水流之力,昼夜不息,一击千斤,竟将青铜柱一次锻造成型——这哪是人力?分明是神技!

“录下结构!”她猛然下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机关、齿轮、水轮、铁轴,一丝不得遗漏,回去仿造!”

随从急忙展开羊皮卷,以炭笔疾书,手都在抖。有人欲上前阻拦,却被高明远一眼盯住,皇城司指挥使的目光如鹰隼,冷冷道:“官家有令——凡诚心求技者,不阻。让他们看,让他们学,学也学不全。”

木兰翻身下马,缓步上前,伸手抚过那尚带余温的青铜柱,指尖微颤,感受到金属的坚硬与温度,那是草原从未有过的工艺。

“我曾以为,草原骑兵天下无敌,马快刀利,纵横四方。”她低语,声音里带着释然,也带着敬畏,“今日方知,真正的铁骑,不在马背,而在匠炉之中,在这日复一日的锻造里。”

忽闻鼓乐齐鸣,龙旗卷风而至,仪仗从简,却自有威严。赵构自台基走来,青袍素冠,却自有一股吞吐山河之气,与这金台融为一体。

木兰单膝跪地,双手托起马缰与玉璧,声音朗朗:“西域阿史那·木兰,率部献宝马百匹、昆仑玉十方,愿为大宋之翼,永镇西陲,共护此盛世!”

赵构亲自扶起,朗声大笑,声震江涛:“你献的不是贡品,是信任,是远见。”

他目光扫过那正在绘制图纸的随从,非但不怒,反而眼中精光暴涨,带着胸有成竹的从容。“朕允你所求。”他沉声道,声音传遍四野,“自今日起,突厥子弟可入工坊学匠术,匠师可赴草原设厂授技。朕要让这水力千斤锤,响彻大漠南北,让草原也有铁骨铮铮!”

木兰浑身一震,抬头直视赵构,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惊喜与敬佩:“官家真愿授此神技于外族?不怕我等学了去,日后……”

“为何不?”赵构负手而立,目光如炬,望向远方天地相连之处,“朕建金台,非为炫耀,乃为立信。信于四海,信于万民。尔等愿学,是天下择明主而栖,何惧之有?文明之光,当普照四方,而非困于一隅。”

他转身挥手,内侍捧出金印——“协理使”三字熠熠生辉,代表着参与万国大会的资格。“从今往后,你可列席万国大会筹备,参议天下之事,共商盛世。”

木兰肃拜于地,声音哽咽,带着草原儿女的赤诚:“臣,非归附大宋,实乃归附此道——文明之光,不灭不熄,当共护之!”

风过金台,青铜柱铮然作响,仿佛天地共鸣,为这跨越疆域的共识而贺。

金陵至临安,运河如带,连接着江南的繁华。一叶轻舟破晓而行,船头立一人,素袍玉带,羽扇轻摇,正是赵鼎。两岸稻田翻金,桑林叠翠,炊烟袅袅,如诗如画。

村舍间机杼声不绝,孩童在田埂上追逐嬉戏,口中唱着新编童谣:

“赵官家,开仓廪,

火炮响,金人遁!

相父智,天下安,

大宋兴,万邦赞!”

赵鼎闻之,抚须轻叹,眼底泛起微光,带着欣慰与感慨。“陛下……”他低声呢喃,声音里有释然,有骄傲,“你竟将相父当年‘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之志,化作了万里春耕、千城机鸣,这盛世,比疆场厮杀更动人啊……”

他闭目,仿佛又见当年灯下批阅奏章的身影,那些为国为民的操劳,终在此刻有了最生动的回应。舟行渐近临安,水道两侧皆是新筑码头,火器工坊烟囱林立,商船如织,市舶司旗号飘扬,一派生机勃勃。更有战舰试航,水密舱结构隐现,炮台森然,透着威慑四海的力量。

赵鼎起身整衣,神情肃穆,整理好袍角的每一道褶皱。“臣,来赴陛下之约,共筑这天下第一台。”

临安码头,鼓乐未起,仪仗未列,唯有江水汤汤。赵构独自立于岸边,目光穿透晨雾,死死盯住那叶小舟,眼中是难以言喻的期待与郑重。

舟靠岸,板桥未稳,赵构已疾步上前,鞋履踏过水痕,溅起细小的水花。两人四目相对,千言万语,竟无一语,唯有眼神交汇,便懂了彼此心中的千丘万壑。

赵构伸出手,赵鼎亦抬手,十指紧扣,如当年初见,默契无需多言。良久,赵构低声道:“相父,金台将成,只差您压梁一礼,这台才算真正立住了。”

赵鼎含笑,轻拍其手,声音沉稳如当年在成都府:“臣,来为陛下镇这天下第一台,镇这万里河山。”

风起江上,带着水汽与稻香,金台顶端最后一块金砖,在晨光中缓缓落位,发出沉闷而厚重的声响,仿佛为这盛世落下了定音之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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