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部的人跑了之后,峡谷里安生了两天。弟兄们把塌了的石头堆重新码好,又在山口挖了几道壕沟,撒上铁蒺藜。张猛闲不住,带着人把黑风部丢下的几匹马牵去遛,说是练骑术,万一以后要跑路,骑马能快些。
阿澈的后背好得差不多了,就是阴天时还隐隐作痛。这天早上他正蹲在火堆边看地图,周平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捏着个东西,老远就喊:“头,你看这是啥!”
阿澈抬头,见他手里举着个牛角号,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花纹。“哪来的?”
“刚才在山口捡的,好像是黑风部人落下的。”周平把牛角号递过来,“你听这声儿。”他往号嘴里一吹,“呜——”声音又粗又响,在峡谷里绕了好几圈。
呼韩邪正好路过,听见动静皱起眉:“吹这玩意儿干啥?招狼啊?”
周平嘿嘿笑:“这号听着挺威风,留着说不定有用。”
阿澈把牛角号拿过来,翻来覆去看了看:“黑风部的信号号吧?扔了,别瞎吹,引来麻烦。”
周平不情愿地“哦”了一声,刚要扔,守山口的弟兄又跑进来,喘着气说:“头,山口来了个人,说是……说是三叔那边的。”
阿澈手一顿:“他来干啥?”
“不知道,就一个人,背着个包袱,说是有要事找你。”
呼韩邪往地上啐了口:“准没好事!说不定是来探虚实的,直接崩了算了。”
“先看看。”阿澈站起身,“张猛,跟我去看看。”
三人往山口走,远远看见个瘦高个站在壕沟对面,穿着件灰扑扑的褂子,见阿澈过来,赶紧挥手:“阿澈头领!我是来送信的!”
走近了才看清,这人脸上有道疤,是三叔身边的老跟班,以前见过几面。阿澈停下脚步:“三叔让你来干啥?”
疤脸从包袱里掏出个布包,扔过壕沟:“头领让我把这个给你,说看完就知道了。”
张猛上前捡起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块肉干,还有张写着字的破纸。阿澈接过纸,上面就三行字:黑风部联合了三个小部落,后天一早来打峡谷,我知道他们的暗道,想合作。
阿澈看完,把纸揉成一团:“他可信吗?”
疤脸在对面喊:“头领说了,他跟黑风部也有仇!去年他们抢了咱们两群羊,这笔账还没算呢!”
呼韩邪冷笑:“他要是真有仇,早跟黑风部拼命了,用得着等现在?”
“是真的!”疤脸急得直跺脚,“头领说了,这次是真心合作,打完黑风部,粮草咱们分三成,他只要峡谷后面那片草场。”
阿澈没说话,盯着疤脸看了半天。三叔那人他知道,精得跟猴似的,从不做亏本买卖,突然跑来合作,肯定有猫腻。但黑风部联合了三个部落,这可不是小事,真打过来,峡谷未必守得住。
“让他自己来谈。”阿澈突然开口,“带着他那二十来个人,明天早上到这儿来。少一个,这事就别提。”
疤脸愣了一下,赶紧点头:“行!我这就回去报信!”说完转身就跑,跟被狗撵似的。
张猛看着他的背影:“头,真信他啊?我看他那眼神就不对,指不定憋着啥坏水。”
“信不信的,先看看再说。”阿澈往回走,“黑风部加三个部落,最少两百号人,硬拼咱们吃亏。要是三叔真能帮上忙,多分他点粮草也划算。”
呼韩邪跟在后面:“要是他耍花样咋办?带着人里应外合,咱们就完了。”
“那就让他有来无回。”阿澈停下脚步,指了指山口两侧的石头堆,“明天他来了,就让他的人站在下面,咱们的人在上面架着枪。他敢动,就把他们埋在这儿。”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疤脸就带着人来了。三叔走在最前面,穿着件新做的羊皮袄,身后跟着二十多个汉子,一个个背着弓箭,手里攥着刀,看着挺紧张。
阿澈让人把壕沟填上一道,让他们一个一个进来。三叔刚迈过壕沟,张猛就喊:“都把家伙放下!”
三叔身后的人顿时僵住,看了看三叔。三叔咧嘴笑:“放下放下,都是自己人,还能打架不成?”他先把腰里的刀解下来,扔在地上,其他人也跟着把家伙放下。
阿澈坐在山口的石头上,看着三叔:“说吧,黑风部的暗道在哪?”
“别急啊。”三叔往阿澈身边凑了凑,“咱们先说说分粮草的事,不然我这心里不踏实。”
“打完仗再说。”阿澈没动,“你要是说了瞎话,别说粮草,你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不一定。”
三叔脸上的笑淡了些:“在峡谷西头,有个山洞,能通到里面的石头堆。黑风部的人打算从那儿摸进来,前后夹击。”
呼韩邪皱眉:“你咋知道的?”
“我有个远房侄子,在黑风部当差。”三叔搓着手,“他偷偷跑回来报信的,还说他们带了不少炸药,想把峡谷口炸塌。”
阿澈盯着他的眼睛:“你侄子为啥告诉你?”
“他娘是沙陀部的人!”三叔提高了嗓门,“跟我沾着亲呢!他早就看不惯黑风部的做派了!”
众人都没说话,气氛有点僵。过了会儿,阿澈对周平说:“你带两个人,去西头看看,有没有山洞。”
周平应了声,带着人往西边走。三叔赶紧说:“那山洞挺隐蔽,在一棵歪脖子树下面,得扒开石头才能看着洞口。”
周平没回头,脚步没停。三叔看着他的背影,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周平跑回来了,满头是汗:“头,还真有个山洞!跟他说的一样,就在歪脖子树下面,能容一个人钻进去,里面黑黢黢的,不知道通到哪。”
阿澈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三叔说的是真的。他看向三叔:“你想咋合作?”
“简单。”三叔来了精神,“你们在山口顶着,我带我的人去堵山洞,保证一个黑风部的人都跑不进来。等打完了,咱们按说好的分东西。”
呼韩邪在旁边哼了一声:“就你那二十来个人,堵得住?别到时候被人一锅端了。”
“你可别小瞧人!”三叔瞪了他一眼,“我这些弟兄都是跟黑风部打过架的,有经验!”
阿澈想了想:“行。但你的人得跟我们的人混着站,别单独行动。”
三叔脸色变了变,勉强点头:“行吧,听你的。”
接下来一整天,峡谷里都在忙活。阿澈让人在山洞那头堆了不少干柴,准备到时候点火,用烟把人呛出来。张猛带着人把山口的石头堆又加高了三尺,还备了好几桶煤油,说等黑风部的人来了就往下泼,点火烧他们的马。
三叔的人倒是老实,跟沙陀部的弟兄混在一起,有的帮忙劈柴,有的去捡石头,就是眼神总往峡谷深处瞟,看着有点不对劲。阿澈让周平盯着他们,有啥动静赶紧报信。
天黑的时候,周平悄悄凑到阿澈身边:“头,我看三叔那几个人不对劲,刚才我看见疤脸在偷偷往怀里塞啥东西,硬邦邦的,好像是刀。”
阿澈心里一沉:“知道了,没我的话,别惊动他们。”
到了后半夜,所有人都没睡,坐在石头上等着。三叔靠在一块石头上,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了还是在琢磨啥。呼韩邪凑到阿澈耳边:“要不先把他们捆了?我总觉得要出事。”
“再等等。”阿澈盯着山口的方向,“黑风部的人说不定快到了。”
刚说完,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张猛一下子蹦起来:“来了!”
众人赶紧各就各位,趴在石头后面,举着枪瞄准山口。三叔和他的人也站了起来,手都往腰里摸,看样子是想拿家伙。
“别动!”阿澈低喝一声,“谁动就开枪了!”
三叔的手僵在半空,回头瞪着阿澈:“你啥意思?”
“没啥意思。”阿澈眼睛没离开山口,“等打完黑风部,再说别的。”
正说着,马蹄声到了山口,却没往里冲,反而停在了外面。接着就听见有人喊:“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黑风部的!三叔说你们在里面藏了,让我们来接他!”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三叔的脸“唰”地白了,转身就想跑。
“砰!”一声枪响,子弹打在他脚边的石头上,溅起的碎石子擦破了他的裤腿。
“想跑?”阿澈慢慢站起来,手里举着枪,“你跟黑风部合起伙来骗我们?”
三叔吓得腿一软,瘫在地上:“不是……不是我……是他们逼我的……”
他身后的人也慌了,有几个想往山洞那边跑,被周平带人拦住,三下五除二捆了起来。疤脸还想反抗,被张猛一拳打在脸上,门牙都掉了一颗,立马老实了。
山口外面的人见里面没动静,又喊:“三叔!你倒是应一声啊!我们进去了!”
阿澈冲呼韩邪使了个眼色,呼韩邪捡起地上的牛角号,往嘴里一吹,“呜——”一声长鸣。这是昨天说好的信号,意思是“可以动手”。
号声刚落,就听见山口外面传来几声惨叫,接着是枪声和马蹄声混在一起。阿澈趴在石头上往外看,只见周平带出去的人从两边的石头后面冒出来,对着黑风部的人开枪。他们刚才趁着天黑,绕到了山口外面埋伏,就等黑风部的人来。
黑风部的人没防备,被打得人仰马翻,跑的跑,叫的叫,没一会儿就没影了。
峡谷里静下来,只剩下三叔的哭喊声:“阿澈!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阿澈没理他,对张猛说:“把他们都捆起来,扔到山洞里,派人看着。”
张猛应了声,带着人把三叔他们往山洞拖。三叔还在喊:“我知道黑风部的粮仓在哪!我带你去!饶了我这一次吧!”
阿澈没回头,走到山口边,看着外面黑漆漆的戈壁。呼韩邪跟过来说:“没想到这老东西这么狠,居然想引着人来端咱们的窝。”
“人心不足蛇吞象。”阿澈叹了口气,“他总觉得沙陀部该是他的,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本事。”
周平从外面跑回来,手里拎着把刀:“头,外面解决了,打死了七个,跑了十几个。这是从黑风部人身上搜的,上面有他们的记号。”
阿澈接过刀,看了看上面的印记,跟之前那把差不多。“看来他们是真跟三叔勾搭上了。”他把刀扔在地上,“今晚别睡死了,说不定还会来。”
呼韩邪点点头,往山洞那边看了看:“那三叔咋办?总不能一直关着。”
阿澈想了想:“明天再说。先让他在山洞里反省反省,看看沙子好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