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暗河归舟
沈清辞是被冻醒的。
暗河的水汽顺着船板往上冒,打湿了她的袖口。谢景行的衣襟被她攥得皱巴巴的,月白色的料子上还沾着芝麻糖的碎屑。她打了个寒颤,银铃在腕间轻轻晃了晃,惊得船头栖息的夜鹭扑棱棱飞起,翅膀掠过水面的声音在幽暗的河道里格外清晰。
“醒了?” 谢景行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低头看她,睫毛在琉璃灯的光晕里投下淡淡的阴影,“是不是冷了?”
沈清辞往他怀里缩了缩,小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谢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到家呀?” 她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软糯糯的。
船尾传来三郎的呼噜声,他靠在船板上睡得正香,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长刀,刀鞘上的铜环随着船身晃动叮当作响。四郎沈清越坐在一旁翻看着药箱,时不时往谢景行的伤口上撒些白色的药粉,动作轻柔得像在摆弄易碎的瓷器。
“快了。” 大郎沈清晏坐在船头,手里拿着根树枝,时不时探进水里试探深浅,“这暗河连通着城外的护城河,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出口了。”
五郎沈清河正用布巾擦拭着那枚从萧侍郎身上掉下来的玉佩 —— 他刚才在沈清辞惊呼时眼疾手快地捞了上来,此刻玉佩上的水痕还没干透,月光透过水汽照在上面,星图的刻痕泛着淡淡的银光。
“大哥你看,这玉佩的星图和我们找到的竹简能对上。” 五郎把玉佩递过去,指尖在刻痕上轻轻摩挲,“只是这上面多了个小缺口,像是被人故意敲掉的。”
大郎接过玉佩细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这缺口的形状,倒像是清辞银铃上的铃铛。” 他转头看向沈清辞,“清辞,把你的银铃给大哥看看。”
沈清辞乖乖地伸出手腕,银铃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大郎将玉佩的缺口凑近其中一只铃铛,果然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真是奇了。” 三郎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凑过来看热闹,“这玉佩和铃铛难道是一套的?”
谢景行的目光在银铃和玉佩上转了一圈,突然开口:“我听说前朝有位公主,腕间常系着一串银铃,据说能与传国玉玺感应。” 他顿了顿,看向沈清辞,“清辞的银铃,说不定和这玉佩有着什么渊源。”
沈清辞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小手把玩着腕间的银铃:“那这玉佩是不是也能像铃铛一样保护大家?”
“或许吧。” 谢景行笑了笑,刚想再说些什么,突然脸色一变,“小心!”
话音未落,船身猛地一震,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三郎一个踉跄,差点掉进水里,幸好被五郎一把拉住。四郎的药箱掉在船板上,药瓶滚落一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怎么回事?” 大郎稳住船舵,警惕地看向四周。
河道两侧的石壁上突然亮起无数盏灯笼,火光映在水面上,泛着诡异的红光。一群黑衣人从暗处跳出来,手里拿着弓箭,箭头直指小船。
“是萧侍郎的人!” 五郎握紧了腰间的佩刀,“他们竟然追来了!”
三郎立刻拔刀出鞘:“来得正好,老子正想找他们算账呢!”
“别冲动。” 谢景行按住他的肩膀,“他们人多势众,硬拼我们讨不到好处。” 他看向大郎,“大哥,有没有别的出路?”
大郎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右侧石壁的一个小洞口上:“那里有条岔路,或许能绕出去。” 他用力转动船舵,小船在暗河里来了个急转弯,朝着岔路驶去。
黑衣人见状,立刻放箭射来。箭矢嗖嗖地擦着船身飞过,有的钉在船板上,有的掉进水里,激起一圈圈涟漪。沈清辞吓得缩在谢景行怀里,小手紧紧捂住耳朵,银铃却在这时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射向她的箭矢挡了下来。
“好样的!” 三郎见状,兴奋地大喊,“清辞的铃铛真厉害!”
小船顺利驶进岔路,河道顿时狭窄了许多,仅容一艘小船通过。黑衣人无法并排追赶,只能排成一列跟在后面,箭雨的密度也稀疏了不少。
“这招不错。” 五郎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他们还怎么追。”
谢景行却皱着眉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两侧的石壁:“这里太窄了,怕有埋伏。”
话音刚落,前方突然落下一张大网,正好挡住了去路。大郎连忙调转船头,却已经来不及了,小船一头撞进网里,被牢牢地困住。
“哈哈哈,看你们往哪跑!” 萧侍郎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带着几个黑衣人从暗处走出来,手里拿着火把,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萧老儿,你卑鄙无耻!” 三郎气得大骂,挥刀砍向网子,却发现这网是用特制的丝线编织而成的,根本砍不断。
萧侍郎冷笑一声:“兵不厌诈。沈清晏,识相的就把海棠玉佩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大郎护在众人身前,面色沉静:“萧侍郎,你以为凭这张网就能困住我们吗?”
“不然呢?” 萧侍郎得意洋洋,“这网是用西域的金丝编织而成的,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你们就乖乖束手就擒吧。”
沈清辞躲在谢景行怀里,看着那张闪闪发光的大网,突然想起什么,小手拉了拉谢景行的衣襟:“谢哥哥,我有办法。”
谢景行低头看着她:“什么办法?”
沈清辞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谢景行听完,眼睛一亮:“这能行吗?”
沈清辞用力点头:“我试过的,很管用。”
谢景行不再犹豫,对大郎使了个眼色:“大哥,我们配合清辞试试。”
大郎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谢景行抱着沈清辞站起身,对萧侍郎说:“萧侍郎,我们可以把玉佩给你,但你要先放我们出去。”
萧侍郎狐疑地看着他:“你们别耍花样。”
“我们现在被困着,还能耍什么花样?” 谢景行笑了笑,“你先把网打开一个口子,我们把玉佩给你扔过去。”
萧侍郎想了想,觉得他们也耍不出什么花招,便示意手下把网打开一个小口:“把玉佩扔过来吧。”
谢景行接过五郎递来的玉佩,假装要扔,却在这时对沈清辞使了个眼色。沈清辞立刻会意,举起腕间的银铃,用尽全力摇晃起来。
银铃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震得人耳膜生疼。更神奇的是,随着铃声响起,那张金丝网竟然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上面的金丝像是遇到了克星一样,纷纷断裂。
“怎么回事?” 萧侍郎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趁着这个机会,大郎用力一推船舵,小船猛地向前冲去,冲破了残破的渔网,朝着岔路深处驶去。三郎趁机回身砍倒了两个来不及反应的黑衣人,五郎则拿起船上的木板,奋力划水,小船的速度越来越快。
萧侍郎气得暴跳如雷,嘶吼着下令追赶:“给我追!千万别让他们跑了!”
但此时小船已经驶出了很远,很快就消失在黑暗的岔路深处。萧侍郎的人追了一会儿,见实在追不上,只能悻悻地停下了脚步。
小船在岔路里行驶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前方的光亮。大郎兴奋地喊道:“前面是出口!”
众人精神一振,加快了划船的速度。很快,小船驶出了暗河,进入了城外的护城河。月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远处的城墙在夜色中勾勒出雄伟的轮廓。
“终于出来了!” 三郎长舒一口气,瘫坐在船板上,“可累死我了。”
谢景行抱着沈清辞,看着远处的城门,轻声说:“我们安全了。”
沈清辞靠在他怀里,早已沉沉睡去,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容,像是做了个好梦。银铃在她腕间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响声,像是在庆祝这来之不易的平安。
小船顺着护城河漂流,很快就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士兵见是沈家的人,连忙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回到沈府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苏婉卿看到他们平安回来,喜极而泣,连忙让人准备热水和饭菜。沈清辞被谢景行抱回卧房,放在柔软的床上,依旧睡得很香。谢景行替她盖好被子,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轻轻抚摸着她腕间的银铃,若有所思。
大郎和兄弟们在书房商议了许久,决定将萧侍郎的罪行整理成卷宗,呈报给皇上。他们相信,正义终将得到伸张,萧侍郎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第二天早上,沈清辞醒来时,发现床边放着一串崭新的芝麻糖,旁边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谢景行清秀的字迹:“清辞,谢谢你昨天救了大家。这是给你的奖励,以后也要像银铃一样勇敢哦。”
沈清辞拿起芝麻糖,开心地笑了起来,银铃在她腕间叮铃作响,像是在回应着这份温暖的鼓励。她知道,虽然未来还会有很多未知的挑战,但只要有家人和朋友在身边,有腕间的银铃相伴,她就什么都不用怕。
而在萧府,萧侍郎正对着断刀和残破的渔网大发雷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切,竟然会被一个四岁的小姑娘和一串银铃破坏。他看着窗外的天空,眼神阴狠,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报这个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