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雷基亚的提议,无异于在即将爆炸的火药库旁点燃另一桶火药。用格里姆德的混沌本源去覆盖那“虚无奇点”,就像是用一场更加狂野的风暴去试图吹散一场凝固的、致命的冰风暴。成功率渺茫,而失败的代价,是整个星系的瞬间湮灭。
但正如他所说,我们没有绕路的资格。阿戈尔文明的命运,就悬在这近乎自杀的豪赌之上。
“需要我做什么?”我没有丝毫犹豫,目光紧盯着那颗散发着不祥波动的“虚无奇点”。
托雷基亚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感受体内那头沉睡凶兽的鼻息。“在我引动混沌覆盖时,那个奇点必然会剧烈反抗,其散发的‘静默’规则会达到顶峰。我需要你的光,不是去对抗它,而是……在我创造的混沌领域中,强行‘定义’出一小片临时的、稳定的‘秩序区’,作为我的‘锚点’和能量缓冲。否则,连我的意识也可能被失控的混沌连同那奇点一起吞噬。”
在混沌中定义秩序?这比在洪水中筑坝更加困难!这要求我对光能的控制达到前所未有的精度,并且需要我们的共生链接处于最深层、最同步的状态。
“另外,”托雷基亚看向登陆艇外狂暴的恒星环境,“这里的规则太乱了,我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操作台’。锈铁,王老板,你们有办法吗?”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锈铁高速运算的嗡鸣和王老板咬着牙发狠的声音:“有!用飞船主炮,轰击登陆艇侧后方那片刚形成的规则乱流区!用极致的有序能量冲击,制造一个短暂的‘规则真空’地带!虽然只能维持十几秒,但应该够了!”
“王老板,把你所有的‘星尘浓缩膏’都给我!老子要给这‘操作台’加点‘粘性’,别让它散得太快!”
疯狂的计划一环扣一环!
“开始吧!”我沉声道,与托雷基亚同时进入最深度的共生协同状态。我的意识高度集中,光能在体内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压缩、提纯,准备进行那悖论般的“混沌中的秩序定义”。
“银河油条”号主控室内,锈铁精准计算着弹道和能量输出,王老板则将最后几罐闪烁着星芒的粘稠膏体塞进一个特制的发射器。
“就是现在!开火!”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秩序能量光束从母船射出,并非射向奇点,而是精准地轰击在登陆艇侧后方一片剧烈波动的规则乱流上!
轰!
奇异的景象发生了!有序能量与混乱规则的猛烈碰撞,并未引发爆炸,反而如同中和了一般,在那片区域短暂地“抹平”了所有规则,创造出了一个直径约百米、内部物理参数暂时趋于绝对平静的“规则空洞”!
几乎在同一瞬间,王老板发射的“星尘浓缩膏”如同烟花般在那“规则空洞”中炸开,无数闪烁着星光的粘性能量丝线迅速蔓延,如同蛛网般暂时“固定”住了这片脆弱的稳定区域!
“就是现在!”托雷基亚低吼一声,操控登陆艇猛地冲入这片临时打造的“规则操作台”!
踏入其中的瞬间,外界的狂暴与混乱仿佛被隔绝,只剩下一种诡异的、绝对的“静”。但这静,正是我们需要的舞台!
托雷基亚不再压制!他张开双臂,眼中最后一丝清明被决绝取代,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非人的、引动本源的低沉咆哮!
嗡——!
以他为中心,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原始、更加磅礴、更加充满“否定”与“重塑”意味的暗紫色混沌能量,如同苏醒的星云般轰然爆发!这不是攻击性的能量外放,而是将他自身,暂时化为了一个微型的“混沌奇点”!
这股力量并未扩散,而是被托雷基亚以无上的意志,强行约束、引导,如同一条咆哮的混沌之龙,径直撞向不远处那个散发着冰冷“静默”的虚无奇点!
两股代表着宇宙两种极端“否定”意志的力量,在这一刻,在这颗垂死恒星的心脏附近,发生了最直接的、规则层面的碰撞!
没有声音,没有闪光。
只有规则的哀鸣与重塑!
混沌能量所过之处,一切现有的规则都被暂时“否决”和“覆盖”,而那虚无奇点则散发出更加冰冷的波动,试图将混沌也“静默”和“抹除”!
两种力量疯狂地相互侵蚀、抵消、扭曲!那片临时稳定的“规则操作台”在两种极端力量的碾压下剧烈震颤,星尘能量丝线一根根崩断!
就是现在!
我猛地将全部精神力和压缩到极致的光能,通过共生链接,注入到托雷基亚创造的那片混沌领域的正中心!
“以我之名,定义——秩序之锚!”
一点纯白的光芒,如同在无尽黑暗中诞生的第一颗星辰,在狂暴的混沌漩涡中央顽强地亮起!它无比微弱,却无比坚定!它不试图驱散混沌,而是在混沌的规则废墟上,强行建立起一小片遵循着最基本物理定律的、稳定的“秩序领域”!
这片秩序领域,成了托雷基亚意识在混沌狂潮中的灯塔,成了他调动力量不至于彻底迷失的坐标!也成了抵消部分虚无奇点“静默”效应的缓冲垫!
“呃啊啊啊——!”托雷基亚发出痛苦的咆哮,七窍甚至开始渗出暗紫色的能量血液,但他操控的混沌洪流,却因为有了这“秩序之锚”的支撑,变得更加凝练、更加具有针对性!它不再是无差别地覆盖,而是如同手术刀般,死死缠绕住那个虚无奇点,用混沌的“可能性”,疯狂地冲击、瓦解着其内部那基于“无”的绝对秩序结构!
虚无奇点剧烈地颤抖起来,其表面的“静默”波动变得断断续续,明灭不定!它仿佛一个被入侵的精密仪器,内部逻辑正在被狂野的混沌强行改写、覆盖!
就在这时,锈铁的警报声传来:“‘规则操作台’即将崩溃!剩余时间3秒!”
“给我……碎!”托雷基亚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混沌洪流的输出推向极致!
咔……嚓……
一声仿佛来自宇宙根基的、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透过规则的层面,传入我们的感知!
那个散发着冰冷“静默”的虚无奇点,表面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纹,随即,裂纹迅速蔓延,如同破碎的玻璃般,轰然崩解!化为无数细微的、失去活性的规则碎片,瞬间被周围狂暴的恒星物质和混沌能量吞噬、湮灭!
成功了!
就在虚无奇点崩解的下一秒,临时“规则操作台”也彻底瓦解!外界的规则乱流和狂暴能量瞬间涌入!
“撤!”我强忍着透支的眩晕,操控登陆艇,拖着几乎虚脱、意识再次在混沌余波中挣扎的托雷基亚,如同逃出地狱般,疯狂地向恒星外冲去!
在我们身后,那颗垂死的恒星阿尔法-7,其内部那狂乱的能量似乎失去了某种核心的约束,并未立刻爆炸,反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短暂的平衡。那暗红色的光芒虽然依旧不稳定,但那种令人绝望的、加速奔向毁灭的趋势,明显减缓了!
我们,为这颗垂死的太阳,争取到了宝贵的、未知的……时间。
(第一百零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