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筛查的工作远比想象中更加繁琐。
海量的本地论坛帖子、分类信息网页，如同一个巨大的信息迷宫。王磊带着两名辅警，加上沈青云和网安部门临时支援的一名同事，五个人在闷热的监控室里连续奋战了十几个小时。
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泡面的味道弥漫不散。每个人的眼睛都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而布满血丝。
“这个不行，房东说租客很爽快，压了三个月租金，看起来正常。”
“这个号码咨询了七套房源，但最后都没租，不过时间对不上，是上个月的。”
“城东的房源排除，不符合侧写……”
一条条信息被提取，又被快速筛选排除。枯燥和疲惫考验着每个人的神经。
沈青云却仿佛不知疲倦。他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行的计算机，快速处理着流动的数据。他不仅关注咨询频率和时间，更注重那些咨询对话中的“异常感”。
“王哥，你看这个。”沈青青将屏幕转向王磊，指着一条发布于案发前五天，位于城西机械厂老家属区的一则短租信息，“发帖人提到，有个咨询电话很奇怪，接通后不说话，或者只简单问‘能短租吗’、‘现金行不行’，得到肯定答复后就挂断，再也没有下文。而且，这个号码用同样的方式，在两天内咨询了城西片区超过二十个短租房源。”
王磊精神一振，凑过来仔细看：“号码多少？”
“170开头的虚拟号段，没有实名登记。”网安的同事立刻查询后汇报。
“又是这种黑卡！”王磊有些失望，但沈青云却摇了摇头。
“号码本身可能查不到人，但它的行为模式就是最大的特征。”沈青云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广撒网，快筛选，只问关键问题，使用现金……这和我们的心理画像高度吻合。而且，你们看它最后沉寂的时间点——”
他调出通话记录的时间轴：“在案发前两天，这个号码突然停止了对所有新房源的咨询。这意味着什么？”
王磊瞬间明白过来：“他们找到地方了！”
“对！”沈青云语气肯定，“立刻反向排查，在这个号码停止咨询的前一天，它最后联系过哪些房源？重点排查那些房东反馈‘已经租出’或者‘看房后很快定下’的！”
新的指令下达，筛查范围瞬间缩小。这一次，进展神速！
不到半个小时，网安同事猛地一拍桌子：“找到了！‘城西老机械厂家属区，三号楼二单元101室，可短租’，房东说案发前三天，一个自称‘李先生’的人用现金租了一个月，押一付一，很少露面！”
城西老机械厂家属区！与弃车的废弃货运场仅相隔两条街！完全符合沈青云关于“嫌疑人熟悉城西环境、需要隐蔽可控窝点”的推断！
“就是这个！”王磊激动地站了起来，因为熬夜而沙哑的嗓音带着颤抖，“马上报告孙所！”
消息传到专案组会议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已经愁眉不展一天的孙健和闻强几乎同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确认了吗？”孙健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
“基本可以锁定！房东描述租客行为怪异，符合侧写，地理位置、租用时间全都对得上！而且使用的是无法追踪的虚拟号码！”王磊语速飞快地汇报。
“好！干得漂亮！”孙健难得地露出了笑容，重重一拳捶在桌面上，“立刻部署抓捕行动！老闻，你协调刑警队那边，请求支援，要最好的突击手！王磊，你熟悉情况，负责带路和现场辨认！沈青云……”
他目光转向站在王磊身旁，虽然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的沈青云，顿了一下，果断下令：“你也参加行动！你对嫌疑人行为模式最了解，跟在突击组后面，负责现场甄别和证据发现！”
这是极大的信任和重托！让一个入职第三天的新警直接参与这种可能涉及暴力犯罪的抓捕行动！
“是！保证完成任务！”沈青云挺直腰板，没有任何犹豫。前世无数次类似的场景早已融入他的血液，此刻只有熟悉的战意在涌动。
夜幕再次降临，但红岸派出所院内却灯火通明，气氛肃杀。两辆民用牌照的面包车和两辆警用越野车悄无声息地停在院中。十余名穿着防弹背心、荷枪实弹的刑警队员和派出所精干力量集结完毕，脸上涂着油彩，眼神冷峻。
孙健做了简短的战前动员，强调行动纪律和自身安全。闻强则再次确认了抓捕方案和应急预案。
沈青云也领到了一件防弹背心，穿在他笔挺的警服外面，略显宽大，却更添了几分英武和肃穆。他仔细检查着装备，调整着呼吸，将身体的机能调整到最佳状态。
王磊看着身旁这个仿佛天生就该属于这种场合的年轻人，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他低声道：“一会儿跟紧我，注意安全。”
沈青云点了点头：“明白，王哥。”
行动命令下达！车队没有鸣笛，如同暗夜中潜行的猎豹，悄无声息地驶向城西老机械厂家属区。
夜晚的老旧小区格外安静，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灯。参战人员按照预定方案，迅速而有序地散开，控制住各个出入口和制高点。突击组如同鬼魅般贴近了三号楼二单元101室的房门。
沈青云和王磊跟在突击组身后，隐藏在楼道的阴影里，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力的心跳声。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时间仿佛被拉长。
突击组长做了一个手势。
“砰！”
一声巨响，破门锤猛地撞开房门！
“警察！不许动！”
“双手抱头！蹲下！”
怒吼声和急促的脚步声瞬间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如同雷霆炸响！
沈青云紧随突击组冲入屋内！刺鼻的烟味、汗味和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扑面而来。
客厅里，两个正围着桌子吃泡面的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如狼似虎的刑警死死按在地上，铐上了冰冷的手铐。
“卧室有人！”一名突击队员低吼。
沈青云目光如电，迅速扫过混乱的客厅。桌上散落着扑克牌、啤酒瓶和几个吃剩的泡面桶。墙角堆着几个鼓鼓囊囊的旅行包。
他的视线猛地定格在卧室门口地面——那里，半截被踩灭的烟头旁边，掉落着一小块深蓝色的、带有细微网格纹路的布料碎片！与他之前在案发现场门框上发现的剐蹭印记的推测材质，惊人地相似！
“控制现场！搜！”带队刑警中队长厉声喝道。
队员们迅速分开搜查各个房间。沈青云没有去管那两个已经被制服的嫌疑人，而是快步走到卧室门口，小心翼翼地用证物袋将那块布料碎片提取起来。
就在这时，负责搜查里间卧室的队员发出了惊呼：“中队长！有发现！”
沈青云和王磊立刻冲进卧室。只见靠墙的旧床板被掀开，露出下面一个隐藏的地窖入口，一股更加浓重、混杂着尘埃和某种难以言喻气味的凉风从下方涌出。
手电光向下照去，隐约可见简易的阶梯。
沈青云的心猛地一沉。这下面，藏着什么？
是失踪的受害人？还是……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雷霆一击，似乎抓住了狐狸的尾巴，但却扯出了一个更深的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