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留下的遗物?
这六个字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沈墨平静的心湖中激起了一圈涟漪。前世万载修行,早已将凡尘亲情看淡,但这具身体血脉中潜藏的本能,以及记忆中那道温婉却模糊的身影,依旧让他无法完全漠视。
他眼中锐利的光芒缓缓内敛,恢复成一贯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
“具体是什么遗物?消息来源可靠吗?”沈墨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阿鬼摇了摇头:“苏小姐传来的消息语焉不详,只说沈家内部对此物似乎颇为重视,可能关乎到沈家某些核心利益,甚至……与少爷您修炼的资质有关。沈宏远派来的人已经在路上,预计明后日便会抵达江城,据说态度会与沈宏伯截然不同。”
“与我修炼的资质有关?”沈墨眉头微挑。他修炼的是前世魔功,与这具身体的原生资质关系不大。但沈家如此看重,甚至不惜改变策略采用怀柔之策,这件“遗物”恐怕非同小可。
“看来,沈家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有人想杀我,也有人……想利用我。”沈墨嘴角泛起一丝冷峭。无论是哪种,他都无所畏惧。不过,若那遗物真与母亲有关,他倒是不介意陪他们玩玩。
“知道了。人到了,带来见我。”沈墨吩咐道。
“是。”
阿鬼退下后,沈墨并未立刻继续修炼。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神念却如同无形的触须,缓缓扫过整个老宅,扫过那些正在刻苦修炼或忠诚警戒的暗卫成员。
林家已不足为虑,王天豪的势力也基本消化。江城表面臣服,但暗地里,不知还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盯着这块新生的肥肉。沈家的威胁近在眼前,而“血屠”背后的势力,以及那可能存在的神秘“水鬼”,都像是隐藏在暗处的毒蛇。
实力,依然是根本。
他回到密室中央,再次盘膝坐下。通脉七重的内力奔腾不息,如同一条条温顺却强大的蛟龙在经脉中游走。他尝试着再次凝聚“玄阴刺”。
这一次,有了之前的经验,过程顺畅了许多。神念高度集中,按照那奇异的韵律震颤,一丝淡灰色的、散发着微弱寒意的气流缓缓在他指尖成形。虽然依旧细微,但比第一次更加凝实,存在的时间也更长。
“威力还是太弱,对付普通人或低阶武者尚可,对上真正的高手,恐怕连干扰都难。”沈墨散去“玄阴刺”,心中评估着。这更像是一个种子,一个方向,需要他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神魂之力去滋养、壮大。
“或许……可以尝试将其融入攻击之中。”沈墨心念一动。他并指如剑,调动内力,在指尖凝聚出一道锋锐的指风。同时,他分出一丝心神,尝试将刚刚领悟的“玄阴刺”意境,附着在这道指风之上。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的操作,需要对神念和内力有着超凡的掌控力。内力至阳至刚,迅疾猛烈;而玄阴刺意境至阴至寒,侵蚀神魂。两种属性截然不同的力量想要融合,难度极大。
第一次尝试,指风与那丝寒意刚刚接触,便相互冲突、湮灭,指风威力大减。
沈墨并不气馁,一次次调整着内力的输出强度、神念的附着方式,寻找着那微妙的平衡点。
不知失败了多少次,当他将内力输出压制到极低,神念如同最细腻的薄膜般包裹住指风核心,再将那一丝玄阴意境如同烙印般刻印上去时——
“嗤!”
一道微不可察的指风射出,颜色与寻常指风无异,但破空之时,却带起了一丝极其隐晦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指风击中密室墙壁,留下一个浅坑,而浅坑周围的石壁,竟隐隐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虽然威力依旧没有显着提升,但这一指,已然附带了一丝神魂层面的寒意攻击!
“成功了!”沈墨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虽然只是初步融合,距离真正的“玄阴指”还相差甚远,但这证明了他的思路是可行的!假以时日,若能完美融合,他的攻击将更加诡异难防,直伤神魂!
他将其命名为——“玄阴指(雏形)”。
接下来的时间,沈墨完全沉浸在了对“玄阴指(雏形)”的锤炼和熟悉之中。他需要找到内力与神念的最佳配比,需要让那丝寒意更加凝练,需要让这一指更快、更隐蔽。
……
次日午后,一辆挂着京城牌照的黑色奥迪A8,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城东老宅略显破旧的门前。
车门打开,一名穿着深灰色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温和的中年男子走了下来。他看起来约莫五十岁左右,面容白皙,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清澈而睿智,与沈宏伯那隐含戾气的威严截然不同。
他独自一人,没有带任何随从。
早已得到消息的阿鬼站在门口,目光审视地打量着来人。
“可是阿鬼先生?”中年男子微笑着开口,声音温和醇厚,令人如沐春风,“在下沈文,奉家族二长老宏远公之命,特来拜会沈墨少爷,并无恶意。”
他的态度谦和有礼,与之前影卫的杀机凛然、沈宏伯的盛气凌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阿鬼神念微动,感知到对方体内气息平和,并无凌厉的杀意或强大的能量波动,似乎只是个普通人,或者是修为远高于他,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他不敢怠慢,但也未放松警惕,侧身道:“沈先生请,少爷已在等候。”
沈文含笑点头,跟着阿鬼走进了老宅。
院子里的暗卫成员们虽然依旧在训练,但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瞟向这位气质独特的不速之客。
主屋之内,沈墨依旧坐在那张太师椅上,看着沈文在阿鬼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
沈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似乎没想到沈墨如此年轻,更没想到他身上那股沉静如渊、却又隐含锋锐的气质。他快步上前,并未以长辈自居,而是微微躬身,行了一个平辈之礼:“沈文,见过沈墨少爷。”
姿态放得极低。
沈墨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并未起身,只是淡淡道:“沈宏远派你来的?”
“正是。”沈文直起身,笑容不变,“宏远公对少爷您十分欣赏,认为家族之前对您多有亏欠,特意派我前来,一是表达歉意,二是……物归原主。”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样式古朴的紫檀木盒,双手奉上。
木盒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表面雕刻着简单的云纹,却隐隐散发着一股奇异的能量波动。
沈墨的目光落在木盒上,神念瞬间扫过。木盒本身并无危险,里面似乎存放着一件非金非玉、蕴含着某种特殊灵韵的物品。
“此乃令堂当年留下的唯一一件贴身之物。”沈文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慨,“家族保管多年,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
母亲留下的……唯一贴身之物?
沈墨的心神,第一次因为外物而产生了明显的波动。他伸出手,隔空一抓,那紫檀木盒便轻飘飘地飞入了他的手中。
入手微沉,带着一丝冰凉。
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看向沈文,眼神深邃:“沈家煞费苦心,先兵后礼,又送上我母亲遗物,究竟想要什么?”
沈文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无奈笑容,叹了口气:“少爷明鉴。家族之前确有不当之处,宏远公一直极力反对。此次派我前来,别无他求,只希望少爷能看在血脉亲情,以及……令堂的份上,与家族化干戈为玉帛。家族愿意承认您的地位,并为您提供一切所需的资源和支持。”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沈墨手中的木盒:“或许,此物能解开少爷心中一些关于身世的疑惑,也让少爷明白,家族并非全然无情。”
怀柔之策,图穷匕见。
沈家,这是换了一套更聪明、也更难缠的拳法。而核心,便是沈墨手中这个小小的木盒。
沈墨摩挲着冰凉的盒面,眼神幽深。
他知道,这盒子一旦打开,恐怕就真的要被卷入沈家更深的旋涡之中了。
但他,别无选择,也……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