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终于暂时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以及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响。
那诡异的黄烟与紫雾渐渐被风雨彻底涤荡干净,仿佛从未出现过。远处追杀的脚步声和呼喝声也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山林深处。
云芷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一股强烈的虚脱感顿时席卷而来。
她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大口喘息着,只觉得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般疼痛。舌尖的麻木感和眩晕感依旧存在,提醒着她方才吸毒之举的危险。
她连忙又取出两粒解毒丸吞下,运起微薄的内息催化药力。这是云家秘传的调息之法,虽不能立刻解毒,但能暂时压制毒性蔓延。
“小姐,您没事吧?”翠儿凑过来,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又怯怯地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萧绝,“这位……公子,他……”
“我无妨。他……”云芷探手再次为萧绝诊脉,脉象依旧微弱紊乱,但比之前纯粹的死寂多了些许生机,金针封脉和及时清毒敷药起了效果。“暂时死不了,但必须尽快得到更好的救治和解毒。”
她环顾四周,雨虽小了些,但天色愈发昏暗,山林中寒意渐重。她们三人,一个重伤昏迷,两个筋疲力尽的弱女子,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真正安全的避雨处,否则不被追杀也要冻死病死。
然而,最大的问题在于——这个男人的身份。
他究竟是谁?为何会遭此精锐刺客围杀?那暗中两次出手相助的人,是敌是友?若是友,为何不现身?若是敌,目的又何在?
救他,是医者本分,也是情势所迫。但若因此卷入更大的未知旋涡,对她目前的处境而言,福祸难料。她不能完全将自身安危系于一个来历不明、仇家强大的陌生人身上。
心思辗转间,她的目光落在了萧绝的腰间。那里除了被雨水血水浸透的衣袍,似乎还系着什么硬物。之前情急未曾留意。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入他湿透的衣袍下。指尖触碰到一块冰冷坚硬的金属物件。
她轻轻将其解下,拿到眼前。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令牌,通体玄黑,触手生寒,不知是何种金属打造,分量不轻。令牌边缘雕刻着繁复的云雷纹,中间则是一个笔力遒劲、充满杀伐之气的古体字——“绝”!
玄铁令牌!“绝”字!
云芷的心猛地一跳。她瞬间想起了之前在那队遭遇山贼的商队残骸旁,救下的那个同样身中奇毒、昏迷不醒的男人。他当时身上也有一块类似的令牌,但并未细看便匆匆离去。
难道……竟是同一人?
世间竟有如此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牵连?
这令牌,无疑是他身份的重要象征。非王侯公卿,皇室贵胄,恐难用此等规制之物。
“绝”?天宸国中,封号或名字中带“绝”字的贵人……云芷快速搜索着原主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和翠儿平日絮叨的传闻。
一个名号骤然闪过脑海——战神王爷,四皇子,萧绝!
是他?!
那个权倾朝野、军功赫赫,却也传言中身中奇毒、命不久矣的冷面王爷?
云芷倒吸一口凉气。若真是他,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为何会有如此专业的刺客追杀,为何他身中如此罕见的奇毒“碧落黄泉”……皇室倾轧,权位争斗,从来都是最血腥的战场。
救了他,或许真能获得一个强大的盟友,但同样,也意味着正式踏入了这吃人的中心,再无退路。太子党、三皇子党、后宫妃嫔……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危险程度远超丞相府后宅那点争斗。
此刻,这令牌在她手中,仿佛有千钧之重。
留下,还是还回去?
还回去,今日之事或可当作从未发生,等他的人寻来,各自陌路。但……她救了他,真的能轻易撇清吗?那些刺客或许有漏网之鱼,或许那暗中之人早已看清她的容貌……
留下……这令牌或许能成为一个凭证,一个日后或许能用来换取帮助或交易的筹码。至少,能让她在彻底弄清局势前,握有一丝主动权。
“小姐,这是什么?”翠儿好奇地看着那令牌,她不识字,只觉得这黑牌子看起来很是贵重。
云芷迅速将令牌收入自己袖中深处,面不改色道:“没什么,一件寻常配饰而已。翠儿,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尽快找个地方躲雨过夜。你帮我看着四周,我试试能否把他弄醒片刻,至少要知道往哪个方向走安全些。”
她决定留下令牌。无论未来是福是祸,多一张牌在手中,总好过全然被动。
她再次取出金针,选准萧绝人中穴和指尖十宣穴,轻轻刺入。这是刺激醒神之法。
萧绝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低哑痛苦的呻吟,似乎有转醒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