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的刘太医很快便被请了来。
这位刘太医年约五旬,在太医院中资历颇老,平日里与柳丞相府走得也算近,尤其与柳媚儿娘家有些拐着弯的亲戚关系。
因此府中女眷有恙,多是请他来看。
柳媚儿早已将云瑶安置在软榻上,放下纱帐,只露出一只红肿不堪的手腕。
她脸色焦急中带着一丝威严:\"刘太医,快给小女看看。\"
\"这突然起的红疹,又痒又痛,是何缘故?\"刘太医告了罪,上前仔细查看云瑶的手腕。
只见那一片红肿之上,密布着细小的疹子,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被无意识抓挠得有些破皮。
渗出血丝,看起来确实颇为严重。
他凝神诊脉,又细细问了发病前后的情形,饮食可有何异常,接触过何物。
云瑶在帐内抽抽噎噎,只说自己从外面回来后不久便觉手背不适。
很快就成了这样,并未接触什么特别的东西,饮食也与平日无异。
柳媚儿在一旁补充道:\"小女体质娇弱,往年春日里偶也会对某些花粉有所不适,却从未如此严重过。\"
她这话,看似关切,实则已在暗中引导。刘太医捻着胡须,沉吟片刻。
这症状猛一看,确实极像严重的过敏之症。
他自然听闻过一些阴私手段,比如红疹粉之类。
但丞相府内宅之事,他一个太医岂敢随意臆测?既然夫人提到花粉过敏,且二小姐发病前确实出过门,他便顺着这个思路下去最为稳妥。\"回夫人,二小姐此症……\"
刘太医斟酌着词句,\"观其脉象浮数,疹色鲜红,痒痛剧烈,来得急骤,确是风邪袭表,湿热内蕴之象,颇似……嗯,颇似接触了某些致敏之物引发的急性疹症。\"
\"春日里百花盛开,花粉、尘螨之类,皆有可能。\"帐内的云瑶一听,立刻尖声道:\"花粉?对!定是花粉!我昨日确实得了一个南蜀来的花粉香囊!定是它惹的祸!\"
她急于将自己从\"可能用了不干净胭脂\"的嫌疑中摘出来,立刻将无关的香囊推出来顶罪。
柳媚儿心中暗骂女儿沉不住气,但话已出口,也只能顺势而下。
蹙眉道:\"竟是如此?那香囊现在何处?\"
小莲连忙将一个做工精巧、散发着浓郁花香的小香囊呈上。这正是云瑶昨日刚得的,还未来得及显摆。
刘太医接过香囊,打开一看,里面是多种混合的干花研磨的香粉,气味浓烈。
他点点头:\"南蜀之地花卉繁多,有些花粉确易致人敏感。二小姐体质殊异。\"
\"骤然接触此等浓烈异域花香,引发如此重症,也是有可能的。\"他这话说得圆滑,既下了诊断,又留了余地。
就在这时,门外丫鬟通报,大小姐云芷前来探望妹妹。
柳媚儿眸光一闪,正愁找不到机会敲打,人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冷声道:\"让她进来。\"云芷带着翠儿缓步而入,神色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听闻妹妹身子不适,特来探望。\"
\"妹妹可好些了?\"她目光扫过刘太医和那香囊,最后落在纱帐上,仿佛全然不知内情。
柳媚儿冷哼一声,正要开口,云芷却像是忽然注意到那香囊,微微蹙眉。
轻声自语般道:\"这香囊气味好生浓烈……咦,这似乎是南蜀特有的金雀花粉混合了烈阳花的味道?\"她抬头看向刘太医,语气谦逊而自然:\"刘太医,请恕小女多嘴。\"
\"小女在乡间时曾见一农妇,误接触了类似的南蜀花粉,也是顷刻间手臂红肿痒痛,起满红疹,症状与妹妹此刻……倒有几分相似。莫非妹妹也是因此物过敏?\"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点明了香囊与症状的关联,又全然撇清了自己,只推说是乡间见闻,甚至还暗合了刘太医之前的诊断。刘太医正需要个佐证。
闻言立刻点头:\"大小姐见多识广,所言甚是。二小姐之症,确与这类花粉过敏之症极为吻合。\"
柳媚儿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她本欲借机发作,质问胭脂之事。
却被云芷轻飘飘几句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那无关紧要的香囊上!且句句都在附和太医的诊断,让她无从反驳!难道真要她当众说\"不是香囊,是胭脂里的红疹粉\"?
她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恶气,脸色铁青,强笑道:\"原来竟是这香囊惹祸!快!把这晦气东西拿出去烧了!\"
云芷面露惋惜:\"真是可惜了这好精致的香囊。\"
\"妹妹也真是,既知自己体质敏感,往后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还是少接触为妙。\"
语气温和,却像一根根软刺,扎得柳媚儿和云瑶心口生疼。
帐内的云瑶气得几乎要呕血。
却因太医在场,不敢再胡乱喊叫,只能死死咬着锦被,将所有的怨恨都记在了云芷头上。
刘太医开了清热祛风、解毒止痒的方子,又嘱咐了几句切忌抓挠等话,便告辞离去。
柳媚儿送走太医,回头看向一脸云淡风轻的云芷,眼神阴鸷得几乎要滴出毒来。
这一次,她竟是吃了个结结实实的哑巴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