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淡黄色的烟雾颇为奇异,在雨水中非但没有迅速消散,反而如同有生命般缓缓滚动,有效地阻隔了刺客的视线与追击路线。
空气中弥漫的甜腥味令人头脑微微发晕,显然并非寻常障眼法,而是真的带有迷幻效果。
刺客们投鼠忌器,不敢轻易闯入烟阵,只得暂时退后,试图从两侧迂回包抄,或是等待烟雾散去。
灌木丛后的浅凹处,云芷和翠儿几乎是脱力地瘫坐在泥水中,大口喘着气。
萧绝高大的身躯半倚在土壁上,依旧昏迷不醒,脸色却似乎因金针之术暂缓了毒素蔓延,而未有继续恶化,但那青黑之气依旧盘踞在眉宇唇齿之间,触目惊心。
“小…小姐……现在…现在怎么办?”翠儿的声音带着哭腔,看着昏迷的萧绝,又望望外面未曾散去的烟雾和隐约可见的刺客身影,只觉得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云芷没有立刻回答。她快速检查了一下萧绝的状况。金针封脉只是权宜之计,那支弩箭依旧深深嵌在他的肉里,毒素的源头未被清除,时间一长,心脉依旧会失守。
必须拔箭、吸毒、敷药!
可眼下条件恶劣,风雨未停,危机四伏。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目光迅速扫过周围,眼睛蓦地一亮。就在这处浅凹的岩壁缝隙里,生长着几株不起眼的、叶片呈锯齿状的深绿色小草。
“地锦草!”云芷低呼一声,带着一丝惊喜。此草有清热解毒、止血化瘀之效,虽不算罕见,但在此刻出现,无疑是雪中送炭。旁边还有几簇紫花地丁,亦是解毒良药。
“翠儿,帮我摘那些叶子,越多越好,捣烂!”云芷迅速吩咐,自己则再次看向萧绝肩胛处的弩箭。
箭杆乌黑,入手冰冷,显然材质特殊且淬毒已久。不能直接拔出,否则会造成二次损伤且可能让毒血喷溅。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用油布包裹的简易小刀——这是她穿越后悄悄让翠儿找来的,一直贴身藏着。用雨水稍稍冲洗后,她小心翼翼地将箭矢周围的衣物割开,露出完整的伤口。
伤口皮肉外翻,已然发黑溃烂,流出暗红近黑的脓血,散发出淡淡的腥臭气。云芷眉头紧锁,这“碧落黄泉”的毒性之烈,远超她的预估。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她俯下身,准备用最原始也是最危险的方法——吸出毒血。
“小姐!不可!”翠儿正手忙脚乱地捣药,瞥见云芷的动作,吓得魂飞魄散,“您这样自己也会中毒的!”
“顾不了那么多了!不吸出大部分毒血,外敷药效果甚微。我自有分寸,你快捣药!”云芷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她深知危险,但作为医者,此刻权衡利弊,这是唯一能快速有效降低毒素浓度的办法。她提前含了解毒丸,希望能抵消毒血的部分毒性。
她低下头,温软的双唇覆上那冰冷可怖的伤口。
“唔……”昏迷中的萧绝似乎因这刺激而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眉头痛苦地蹙起。
云芷顾不得羞涩与不适,用力吸吮,随即立刻偏头将一口浓黑的毒血吐在旁边的泥地上。
如此反复数次,每一次吸吮都冒着极大的风险,她的舌尖渐渐感到一丝麻木感,头晕目眩的感觉也开始袭来。
解毒丸的药效正在被快速消耗。
吐出的血液颜色逐渐由漆黑转为暗红,再转为鲜红。
云芷心知差不多了,再吸下去自己恐怕先要撑不住。她强忍着恶心与眩晕,迅速用雨水漱了多次口。
此时,翠儿也已将捣烂的地锦草和紫花地丁递过来。绿色的草泥散发着清新的草木气息,在这血腥雨夜中显得格外珍贵。
云芷接过草泥,仔细地敷在萧绝的伤口周围,尤其是那弩箭造成的创口处。
草泥带来的清凉感似乎让昏迷中的萧绝稍稍舒缓了眉头。
接下来,是最难的一步——拔箭!
弩箭带有倒钩,强行拔出,势必造成更大的创伤。
云芷观察着箭矢的结构,指尖在箭杆上细细摸索。忽然,她在那乌黑的箭杆靠近尾部处,摸到一个极细微的凸起。她眸光一闪,用力按了下去!
只听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箭镞部分的倒钩竟然应声收缩了回去!
这弩箭设计竟如此精巧!
云芷不再迟疑,一手稳稳定住萧绝的肩部,另一只手握住箭杆,咬紧牙关,猛地用力一拔!
“噗嗤!”
箭矢带着一股黑血被顺利拔出!昏迷中的萧绝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但终究没有醒来。
云芷迅速将更多的草泥按压在血流如注的伤口上,又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中衣下摆,用力将其包扎紧实,止住流血。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浑身被雨水和冷汗浸透,靠在岩壁上微微喘息,脸色因吸入毒血而显得有些苍白。
外面的黄色烟雾正在风雨中渐渐变淡,刺客的身影似乎又开始躁动起来。
“小姐……烟、烟要散了……”翠儿惊恐地小声道。
云芷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刚处理完伤口,萧绝绝不能轻易移动,否则伤口崩裂,前功尽弃。可留在原地,无疑是等死。
她目光焦急地扫视四周,最终落在那些即将散尽的黄色烟雾上。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压低声音对翠儿道:“快,把咱们之前准备的迷香粉,混着这些湿泥,捏成团,尽量往那些烟雾还没散尽的地方丢!快!”
她记得,那黄色烟雾带有迷幻效果,若能混合自己药性猛烈的迷香,或许能再制造一次混乱?
翠儿虽不明所以,但立刻照做。
几团沾着迷香粉的泥巴被奋力掷入渐稀的黄烟区域。
泥团落地碎裂,迷香粉遇水虽然药效大打折扣,但与那残留的甜腥味混合,似乎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反应,生成了一种更令人头晕目眩的淡紫色薄雾。
正要逼近的刺客们再次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阻了一阻,骂骂咧咧地后退。
就在这短暂的间隙,云芷似乎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仿佛鸟鸣般的哨声。
紧接着,林子的另一个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树木摇晃声和几声刻意加重的脚步声,仿佛有人正在快速远离!
“在那边!”刺客们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大部分人都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动静传来的方向追去!
只有两名刺客似乎较为谨慎,犹豫地看了一眼云芷她们藏身的方向,但终究不敢违抗大队行动的趋势,也转身追了过去。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