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荒原的风裹着沙粒往破庙里灌,吹得供桌上褪色的泥菩萨眼眶里落满尘。
陈默蜷在稻草堆里,喉间溢出一声闷咳,指节抠进掌心的金印,那是系统残留的火种在发烫。
他望着掌心淡金色的纹路,像是看见三年前刚入赘时,苏府门房用柴刀砸他膝盖的场景——那把柴刀此刻正躺在他脚边,被他用木棍削成残形,刀身上\"默\"字的刻痕还带着当年的毛边。
\"第1064天...\"他哑着嗓子重复系统提示,声音像砂纸擦过生锈的刀刃。
重生之息顺着脚底的青砖往上涌,他能清晰感觉到断裂的手三阴经在一寸寸粘合,曾经被程家暗卫震碎的奇经八脉里,有细小的暖流在冲刷淤塞。
胸口发闷,他想起最后一刻被万箭穿心时,苏清漪举着柴刀冲过来的模样,她发簪散了,碎发黏在脸上,喊他名字的声音比战场的喊杀声还响。
\"妈留的初始命格...\"他用木棍尖在青石板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符文,沙粒顺着刻痕落进去,\"不是让我死在王座下,是让我从泥里爬回去。\"风突然大了些,吹得他额前乱发翻起,露出眉骨那道浅疤——和他后颈的潜龙印记一样,都是母亲临终前用簪子刻下的,\"当年她说'潜龙要沉到最暗的潭底',现在潭底的泥,该够我磨爪牙了。\"
他攥紧木棍残刀,指腹蹭过刀身刻痕,突然低笑一声。
这笑带着点哑,却像火折子擦过引信,在破庙里噼啪炸响——他想起苏清漪昨天在城墙上抱柴刀的样子,她素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可眼底的光比当年他扫院时偷看到的更亮。\"清漪,你说要掀棋盘,\"他对着泥菩萨残缺的脑袋轻声道,\"现在该我把棋子捡回来,一颗颗摆到你眼皮子底下。\"
京城宰相府密室里,檀香烧到了尾端,青烟在雕花木窗棂上爬成蛛网。
苏清漪跪在蒲团上,指尖压着山河令残碑,碑面渗出的血痕正顺着她的掌纹往手臂钻。
她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子,脑海里闪过荒原破庙的画面:泥菩萨、稻草堆、还有那道蜷着的身影——后颈的潜龙印记,和陈默的分毫不差。
\"他还活着。\"她突然睁眼,黑瞳里翻涌着暗潮,\"不是残魂,不是虚影。\"指尖在碑面重重一按,血痕\"嗤\"地没进皮肤,\"他在等能回来的理由。\"
\"可百姓已经当他是牺牲者。\"柳如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影阁少主倚着门框,素白面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眼尾一点朱砂,\"前日我去西市,卖炊饼的老张头把他的牌位供在灶王爷旁边,说'执刀者护了咱们三年太平'。\"她顿了顿,走到案前拈起半块玉珏——正是陈默塞给苏清漪的那枚,此刻正泛着暖光,\"若突然现身...民心会像被踩碎的瓷,再难拼全。\"
苏清漪伸手按住玉珏,体温透过玉石渗进掌心。
她想起三天前城墙上,百姓喊\"执刀者的刀还在\"时,那些仰着头的脸——有老妇抹着泪往供桌上添馒头,有孩童举着用草扎的柴刀跑过青石板。\"那就别让他回来。\"她突然笑了,眉梢挑得像当年在书院批驳腐儒时的模样,\"至少,不是现在。\"
她展开案上的龙渊阵逆转图卷,指尖划过图上用朱砂标红的\"龙脉节点\",\"程霸虽灭,龙脉被他抽走的气运还飘在天上。\"烛火晃了晃,照得她眼底有金光一闪,\"藩镇那些老狐狸,最近派到京城的密使多了三成。
他们等着看执刀者一死,山河令无主,好各自划地称王。\"
\"你是要...\"程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这位程家遗女换了素色襦裙,发间插着根素银簪子,\"借'执刀者陨落'的势,引他们自己跳出来?\"
苏清漪抬头看她,目光像淬了冰的剑:\"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山河令认主了。\"她抓起狼毫在图卷上圈出\"百日内\"三个大字,墨迹未干便被风吹得晕开,\"下一任护国执刀,会在百日内诞生。\"
柳如烟突然低笑,面纱下的声音带着点赞叹:\"这样一来,藩镇要争,江湖门派要争,甚至连皇室那些躲在深宫里的...都会派暗卫来抢。\"她指尖敲了敲图卷上的\"龙脉节点\",\"他们争得头破血流时,咱们正好把程霸抽走的气运,一点点补回龙脉里。\"
程雪攥紧袖口,指节发白:\"可若是有人真的...拿到山河令?\"
\"山河令认的从来不是刀,是人。\"苏清漪抚上颈间玉珏,触感烫得惊人,\"陈默用三年赘婿的屈辱养出来的潜龙命格,不是谁都能模仿的。\"她抓起案上的令旗往柳如烟手里一塞,\"去影阁,把消息散到各州城府——就说山河令在等'能掀棋盘的人'。\"
柳如烟接过令旗,转身时面纱扬起,露出嘴角一点笑:\"这局,够他们玩半年了。\"
程雪望着两人的背影,突然想起陈默最后一次见她时说的话:\"程家的罪,不是你一个人的。\"她摸了摸腰间的龙脉监察令,金属牌贴着皮肤发烫,\"我去龙渊阁,把程霸当年抽气运的记录找出来。\"话音未落便掀开门帘出去,脚步声在青石走廊上敲得清脆。
密室里重归寂静,苏清漪重新跪回蒲团,手按山河令残碑。
碑面突然震动,一道虚影从碑中升起——是那把柴刀的轮廓,在晨光里闪了闪,又沉了回去。
她摸出袖中陈默当年用的帕子,边角还留着扫院时沾的泥,凑到鼻端轻嗅,有淡淡的草木香。
\"你说要带我看最烈的江湖,最野的江山。\"她对着虚影轻声道,\"现在,我替你守着棋盘。
等你回来...再一起掀。\"
与此同时,北疆风沙骤起。
陈默拄着木棍残刀走出破庙,风卷着沙粒打在他脸上,却吹不散眼底跳动的火。
他望着远处起伏的沙丘,那里有古战场的断戟在晨光里闪着冷光——那是他下一个签到点。
\"该去捡点东西了。\"他低笑一声,残刀在沙地上划出一道深痕,\"给清漪的,掀棋盘的新棋子。\"北疆的风卷着沙粒打在陈默小腿上,他踩过一具半埋在沙里的白骨,指节扣住木棍残刀的手紧了紧。
断戟在沙中露出半截,锈迹里泛着暗红——这里是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卒的古战场,怨气凝成的阴云终年不散,此刻却被他掌心金印的系统火种灼得滋滋作响。
\"就是这儿了。\"他蹲下身,指尖划过白骨的额骨,那里有道箭簇贯穿的圆孔,\"怨气越重,战魂越凝,系统说的隐藏签到点,该在这白骨堆里。\"
盘膝坐下时,衣摆扫起的沙粒落进骨缝,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陈默闭目引动\"重生之息\",那缕淡金色的气从丹田升起,顺着奇经八脉游走,在接触到脚底青砖的瞬间——
【叮!
检测到特殊命格与古战场共鸣,触发隐藏签到点:【古战场·英灵回响】】
【签到奖励:《白起兵解诀》残篇(可反向炼化战魂为己用,代价:每次运行寿命缩减七日)】
陈默睁开眼,眼底闪过精光。
他摸出柴刀残刃,用刀背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七日寿命换战魂?
老子这条命早该烂在宰相府的柴房里了,多活一天都是赚。\"
夜风突然转急,吹得断戟相互撞击,发出呜咽的声响。
陈默咬破左手食指,血珠滴在沙地上,迅速画出一个六芒星符阵。
他将柴刀竖在阵心,残刃上\"默\"字的刻痕被血浸透,泛着妖异的红。
\"兵解诀,起。\"他声音低沉,像闷雷滚过沙海。
地底下传来闷响,白骨堆突然震颤,无数半透明的影子从沙里钻出来——是披甲的士卒,是断腿的伤兵,是瞪着死不瞑目的头颅,他们的嘴张成黑洞,发出尖锐的嘶吼,直往陈默身上扑!
陈默咬碎舌尖,鲜血喷在符阵边缘,武道真眼瞬间开启。
那些怨灵在他眼中褪去虚相,露出最核心的残念:仇恨、不甘、对生的渴望。
其中最浓烈的一道,是个披玄甲的将军,腰间还挂着半截带\"白\"字的令旗。
\"你想报仇?\"陈默迎着那道残念走去,符阵在脚下亮起血光,\"可你知道吗?
坑杀你们的不是白起,是上位者的权欲。
他不过是执刀人,真正的刽子手,坐在千里之外的王宫里。\"
玄甲将军的残念突然顿住,空洞的眼窝里翻涌着挣扎。
陈默乘势抓住那团残念,系统火种从掌心金印里窜出,将其包裹炼化:\"我帮你把这股怨气,变成掀翻王座的刀。\"
识海突然一震,命运轮盘的虚影缓缓转动。
陈默眼前闪过画面:三日后的皇城南郊,高台上摆着山河令,苏清漪素衣立在风里,台下百姓交头接耳,官员们眼神各异——若无人站出来应和\"新执刀者\"的号召,山河令的威信将碎成齑粉。
\"清漪...\"陈默攥紧符阵边缘的沙,指缝渗出血来,\"我不能现在回去。
程霸的余党还藏在暗处,他们等着说'执刀者借系统操控天命'。\"他抬头望向南方,那里有星子在云层后忽明忽暗,\"但我能让全天下都看见——新的执刀者,是你自己挣来的天命。\"
沙丘上突然传来响动。
陈默转头,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立在月光下,是皇陵石像的残魂,它朝他行了个古礼,便化作一阵风消散。
陈默摸了摸后颈的潜龙印记,那里还留着石像守卫最后一次护主时的暖意:\"辛苦了,该去歇着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摆的沙,柴刀残刃在掌心发烫。
远处传来狼嚎,他却笑出了声,那笑声混着风声,往南方飘去:\"清漪,三日后的祭刀大典...我给你备了份大礼。\"
三日后的皇城南郊,晨光刚爬上城楼。
匠人们扛着彩旗跑过高台,红绸被风卷起,扫过\"祭刀大典\"四个鎏金大字。
百姓们挤在警戒线外,卖糖葫芦的老汉把担子往高处挪了挪,踮脚望着高台上摆着的山河令——那是执刀者用过的刀,现在,要等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