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走后,苏晚晚在原地呆立了许久,鼻息间似乎还萦绕着那股清冽的墨香,她低头,看着自己被熏得黑黑的
手,又看了看桌上那堆乱七八糟的瓶罐,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她一个只想混吃等死、攒够钱就跑路的咸鱼,怎么就走上了自主创业,研发高端化妆品的道路?这剧本走向,未免
也太离谱了些。
“要玩,就玩个大的。”
他那句话,像一道无形的烙印,在她耳边回响。他是在通知她,他已经为她的这场“游戏”,定下了规则,划定了场
地,甚至,连赌注都替她押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苏晚晚还在被窝里辗转,院子里便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她被采青从床上挖起来时,尚有些迷
糊,一推开门,险些被院子里那阵仗晃了眼。
只见魏忠领着十几个小太监,正小心翼翼地往院里搬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紫檀木箱,那些箱子雕工精美,边角都用
黄铜包裹,一看便知是宫里出来的御赐之物。
“苏姑娘,您醒了。”魏忠满脸堆笑,那笑容比往日里更多了几分真切的恭敬,“王爷吩咐了,这些都是西域新贡的和
宫里赏下来的,您看看合不合用。”
苏晚晚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箱子被一一打开。
好家伙!
苏晚晚的呼吸都停滞了,她仿佛看见这一箱箱宝贝都化作了数不清的良田、望不到头的果园,还有一排排冲她招
手、喊着“主子求捶腿”的英俊小厮。
“姑娘?”沈嬷嬷和青画也是一脸震惊。
“有劳魏总管了。”苏晚晚定了定神,对着魏忠挥了挥手,“东西先放这儿吧。”
魏忠应下,却没立刻带人退下,反而侧过身,从身后引出一位身形清瘦,约莫三十余岁的妇人。那妇人穿着一身半
旧的素色布衣,头发用一根木簪挽着,容貌清秀,神情却带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她的一双手,柔润白
皙,一看便知是双精于细活的手。
“这位是柳师傅,”魏忠介绍道,“王爷说,姑娘想做些新鲜的胭脂水粉,柳师傅的手艺,在整个京城,也寻不出第二
个。”
那柳师傅只淡淡地瞥了苏晚晚一眼,便将目光落在了那堆打开的箱子上,当她看到那块金丝番莲和燕支国胭脂膏
时,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才终于闪过一丝灼热的光。
等魏忠带着人退下,院门一关,苏晚晚立刻扑到那堆宝贝上,左手拿起一块玉,右手摸摸一串珍珠,发财了。
萧衍既这么大手笔,她若不做出点名堂,倒显得辜负了他这份“厚爱”。苏晚晚咬了咬牙,从那堆宝物中站起身:
“嬷嬷,青画,柳师傅,都过来!”
四人凑在一起,苏晚晚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一个全新的,专为京城顶层贵妇打造的奢侈品品牌,就在这个堆满
了奇珍异宝的小院里,悄然诞生了。
“口脂不能只装在普通的瓷罐里,”苏晚晚拿起一块未经雕琢的羊脂白玉,在图纸上比划着,“咱们得用玉,做成细细
的小管,像竹节一样,方便携带和涂抹。这叫‘体验感’。而且,每一种颜色,都要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和故事,比
如这水红色,就叫‘豆蔻梢头’,要让那些贵女们觉得,她们买的不是口脂,是一段风雅,另外,价格要高、数量要
少。”
沈嬷嬷负责药理,分析各种珍稀材料的药性配伍,青画则负责打探消息,摸清京城贵妇圈的喜好和风向,而柳师
傅,这位技艺超群的匠人,则负责将她们天马行空的想法,变成现实。
她们的第一个目标,是口脂。柳师傅起初听得直皱眉,觉得是异想天开,但当沈嬷嬷将几种油脂按特定比例调配
好,并指出其润泽原理后,柳师傅眼中的疑虑才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匠人见到新挑战的兴奋。
失败了无数次,不是太稀,就是太干。
直到第三天下午,当柳师傅用一种极其精妙的手法,将一滴金丝番莲的汁液在特定温度下融入其中时,奇迹发生
了。那碗原本平平无奇的红色液体,瞬间变得晶莹剔-透,色泽饱满,还带着一股奇异的清香。
青画用一根细细的玉簪,蘸了一点,轻轻涂在苏晚晚的唇上。
冰凉、润泽,带着淡淡的花果香气。那颜色是极正的水红色,不张扬,却将她的唇形勾勒得饱满欲滴,衬得她整个
人都鲜活了三分。
“成了!”四人异口同声地欢呼起来,连一向冷傲的柳师傅,眼中也难掩激动。
苏晚晚看着铜镜里那个唇红齿白,连眼神都亮了三分的自己,一时间有些恍惚。
“该给它取个名字。”沈嬷嬷道。
“不如叫‘美人鸩’?”苏晚晚摸着下巴,半开玩笑地说道,这名字既美又毒,倒有几分意思。
“姑娘三思!”最终,在众人苦口婆心的劝说下,这款划时代的唇脂,被定名为“朱颜”,意为“驻守容颜”。而即将开业
的手工坊,则被苏晚晚命名为——玉容坊。
这夜,苏晚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润泽的触感依旧清晰。她忽然觉得,自己这条
被强行拽出水的咸鱼,似乎也并没有那么抗拒在岸上折腾一番。
至少,这种亲手创造出什么的成就感,远比躺在王府里混吃等死,要来得踏实。
她正胡思乱想着,房门被轻轻推开。
萧衍的身影,沐着月光,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夜的寒气。
他没有点灯,只是借着月色,走到了她的床边。
苏晚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萧衍只是静静地站着,看了她许久,然后,俯下身。
苏晚晚吓得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因为紧张而剧烈地颤抖着。
然而,预想中的吻并未落下。
冰凉的触感,落在了她的唇上,不是吻,而是他微凉的指腹,带着独有的薄茧和清冽的墨香,极其轻柔地,从
她的唇角,缓缓滑到唇珠。那触感轻得像羽毛,却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间冲向头顶,她似乎听到自己擂鼓般
的心跳,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窒息时,那根手指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
紧接着,一个被刻意压低的,带着一丝沙哑和满足的嗓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响起,那温热的气息让她耳根都发
起烫来。
“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