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在乌图尔苍白而棱角分明的脸上,他呼吸微弱,但终究是活着的。月瑶的造化生机之力如同最温柔的春雨,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经脉,缓缓修复着归墟之眼爆炸和长期冰封带来的双重创伤。
“情况如何?”陆星痕问道,声音沉稳,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月瑶收回手,秀眉微蹙:“乌图尔大哥体内情况极为复杂。归墟之眼爆炸时,他应是被一股极寒异力侵入,与自身濒临爆裂的烈阳真气冲突,这才导致了冰封。这玄冰看似封印,实则也保护了他最后一线生机,使得阴阳之力在对抗中达成了一种危险的平衡,未曾彻底湮灭。”
她顿了顿,继续道:“如今玄冰虽被星痕你以无上妙法破除,但这股极寒异力已与他本源纠缠,烈阳真气也因长期对抗而变得躁动不安。若不能彻底调和二者,一旦他苏醒,真气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陆星痕点头,这与他以混沌之力探查的结果大致相同。乌图尔此刻就像一个内部力量混乱、随时可能爆炸的熔炉。
他的目光转向瘫软在沙滩上,面如死灰的丁春秋。这位星宿老仙此刻功力被陆星痕以混沌气劲封锁,与寻常老人无异,再无之前的嚣张气焰。
“丁先生,”陆星痕走到他面前,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说说吧,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对此地,对这玄冰,你知道多少?”
丁春秋抬起头,眼神中混杂着恐惧、怨毒和一丝求生的渴望。他纵横一世,何曾受过如此屈辱,但形势比人强,他深知眼前这年轻人的可怕,远非他所能抗衡。
“是…是海图。”丁春秋涩声道,不敢隐瞒,“老夫…我偶然得到一份前朝海师遗留的残图,标注东海某处有‘阴阳交汇,冰火同源’的异象,疑有异宝。循图找来,便发现了这…这具玄冰傀。”他指了指昏迷的乌图尔。
“前朝海师?”陆星痕心中一动。他融合了慕容复的记忆,对“前朝”二字格外敏感。慕容世家矢志复辟的大燕,便是五胡十六国时期的政权,而此方世界时间线混杂,这“前朝”所指,或许关联更深。
“哪个前朝?海图何在?”
丁春秋不敢怠慢,从怀中贴身处取出一块非帛非纸、材质奇特的残破皮革,上面用某种耐腐蚀的颜料绘制着简易的海路与岛屿标记,中心处确实标注了一个特殊的符号,旁边有模糊的古体小字,依稀可辨“冰火”、“墟眼”等字样。
“据传是…是大秦帝国东海巡弋使所遗。”丁春秋小心翼翼地说道。
大秦!
陆星痕瞳孔微缩。此“秦”非彼“秦”,在这个综武世界背景下,很可能指的是那个统一六国、书同文车同轨,传说中寻求长生、派遣方士东渡的强盛王朝。慕容复(陆星痕)的灵魂深处,属于现代人的部分立刻联想到了徐福东渡的传说,而属于此世慕容复的记忆则浮现出关于始皇帝收集天下武学、寻求长生秘法的零星记载。
若这海图真与大秦有关,那乌图尔身上的极寒异力,以及归墟之眼的秘密,恐怕牵扯甚大,远不止寻常武林恩怨。
陆星痕接过海图,混沌之力微微感应,便能察觉其上残留着一丝古老苍茫的气息,绝非伪造。他将海图收起,又看向丁春秋:“你方才提及,欲炼化这‘玄冰傀’,窥得阴阳化生之妙。你的化功大法,似乎对此道有所涉猎?”
丁春秋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在陆星痕淡漠的目光下,还是老实交代:“是…化功大法,本质便是掠夺、化消他人功力为己用,其中涉及阴阳流转、五行生克之理。我观这玄冰傀体内阴阳二气虽冲突,却维持着一种奇异的平衡,若能解析其中奥秘,或能补全我功法缺陷,甚至…甚至窥得一丝长生之机。”说到最后,他语气中不禁又流露出一丝向往。
“掠夺、化消…平衡…”陆星痕若有所思。丁春秋的路子走偏了,过于阴毒霸道,但其理论根基,确实触及了能量转化与平衡的领域,与混沌之道包容、转化的特性,在某个层面上有微弱的共通之处,只是境界与手段天差地别。
或许,不必完全依照丁春秋那邪门的法子,但可以借鉴其思路,结合月瑶的造化生机与自己的混沌之力,为乌图尔梳理体内混乱的阴阳二气。
“月瑶,”陆星痕转向身旁的女子,“若以你生机为引,护住乌图尔心脉本源,再以我混沌之力为桥梁,疏导、调和其体内冰火之力,或许可行。”
月瑶眼眸一亮:“此法甚好!我的生机可保乌图尔大哥根基不损,你的混沌之力包容万物,正可化解异力冲突,引导归流。只是…需极为精细的控制,稍有不慎…”
“无妨。”陆星痕语气坚定,“总要一试。”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乌图尔在苏醒后因力量失控而亡。
当下,两人不再耽搁。月瑶盘膝坐在乌图尔身后,双掌抵其背心,精纯磅礴的造化之气缓缓注入,如同织就一张柔和的生机网络,护住其心脉、丹田等重要关窍,滋养其近乎干涸的生命本源。
陆星痕则坐在乌图尔对面,双手虚按其丹田位置。他闭上双目,神识沉入体内,引动那丝已然带上些许天地法则意味的混沌本源。
一缕灰蒙蒙、看似平凡却蕴含无限可能的气息,自陆星痕掌心渡入乌图尔体内。
混沌之力一进入,立刻感受到了那如同战场般混乱的经脉。一边是炽烈狂躁、如脱缰野马的烈阳真气,另一边是阴寒刺骨、如附骨之疽的极寒异力。两者相互冲撞、撕扯,将乌图尔的经脉变得千疮百孔。
陆星痕心念微动,混沌之力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又如同最包容的母体,开始行动。
它并不强行镇压任何一方,而是渗透进去,包裹住一丝躁动的烈阳真气,将其狂暴的属性稍稍抚平;同时又缠绕上一缕极寒异力,化解其刺骨的锋芒。然后,引导着这被初步“驯化”的阴阳二气,小心翼翼地接触、旋转。
起初,这两股力量依旧本能地排斥,但在混沌之力的居中调和与月瑶生机之力的护持下,排斥力逐渐减弱。渐渐地,一丝微弱的平衡开始出现,阴阳二气如同太极图中的阴阳鱼,开始缓慢地、生涩地旋转起来。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力的过程。陆星痕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神识高度集中,不敢有丝毫差错。月瑶亦是全力输出生机,脸色微微发白。
瘫在一旁的丁春秋,感受着乌图尔体内那逐渐从混乱走向有序,从冲突走向共存的能量波动,眼中充满了震撼与难以置信。他穷尽一生钻研化功之道,所求的也不过是强行掠夺、压制异种真气,何曾想过,竟有人能以如此温和而玄妙的方式,调和截然相反的本源力量?
这已近乎于…造物之主的手段!
时间一点点过去,月上中天,又缓缓西斜。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海平面时,陆星痕终于缓缓收回了手,长舒一口气。月瑶也收回双掌,调息恢复。
再看乌图尔,虽然依旧昏迷,但脸色已不再是死寂的苍白,而是多了一丝红润。他体内,那冰火交织的混乱气息已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虽然微弱、但却稳定和谐的阴阳循环。虽然距离完全康复还需时日,但最危险的关头,已然度过。
丁春秋看着这一幕,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敬畏与恐惧。
陆星痕站起身,望向晨曦中的大海,目光深邃。
救回乌图尔,解开了部分谜团,但更大的疑云却随之而来。大秦海图、归墟之眼、极寒异力、巡天司的沉寂……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某个被时光掩埋的巨大秘密。
而这一切,或许都需要从这张意外得来的前朝海图,以及脚下这座看似平凡的荒岛开始探寻。
他转身,看向气息平稳的乌图尔,又瞥了一眼面如土色的丁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