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吹过紫禁城的红墙，卷起细碎的雪沫。叶澜依独自站在驯兽苑的廊下，望着笼中那几只蔫头耷脑的猎豹，手中的皮鞭无意识地绞紧。
“格格，外头冷，进屋吧。”贴身侍女其木格拿着一件狐裘斗篷，小心翼翼地为她披上。
叶澜依恍若未闻，目光依然空洞地望着远方。几天前的那场满月宴，像一场永远不会醒的噩梦。果郡王被迫娶浣碧为嫡福晋的消息，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她的心。
“他...他当真接受了这门亲事？”叶澜依的声音嘶哑，像是被寒风吹裂的冰面。
其木格低下头，不敢看她眼中的痛楚：“是...听说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六。”
叶澜依猛地转身，眼中的悲痛瞬间化为决然：“为了王爷的大业，这点牺牲算得了什么...”
其木格惊讶地看着她：“格格，您不伤心吗？”
“伤心？”叶澜依苦笑一声，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我的心早在答应入宫为棋的那天就死了。如今活着的，不过是一具为王爷效命的躯壳。”
她望着永寿宫的方向，眼神渐渐坚定：“其木格，备轿，我要去见熹贵妃。”
其木格大惊：“格格！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您与熹贵妃私下相见，若是被人发现...”
“我自有分寸。”叶澜依整理了一下衣襟，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有些戏，该开演了。”
是夜，叶澜依避开巡逻的侍卫，悄悄来到永寿宫。槿汐早已在侧门等候，见到她，微微颔首：“叶格格，娘娘等候多时了。”
内殿中，甄嬛披着一件狐裘，坐在暖榻上，神色平静地看着她。
“这么晚了，叶格格找本宫有何要事？”甄嬛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眼神却锐利如刀。
叶澜依跪倒在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臣女叶澜依，特来向娘娘表明心迹。”
甄嬛挑眉：“哦？格格要表明什么心迹？”
“臣女知道娘娘与王爷...”叶澜依顿了顿，斟酌着用词，“志同道合。臣女不才，愿为二位的大业效犬马之劳。”
甄嬛眸光微闪：“格格这话，本宫听不明白。”
叶澜依抬头，直视着甄嬛的眼睛：“娘娘何必装糊涂？王爷的宏图伟业，娘娘心知肚明。那个位置，本该就是他的。”
殿内一时寂静。槿汐和浣碧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甄嬛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转冷：“格格可知，你刚才这番话，足以让你满门抄斩？”
“臣女自然知道。”叶澜依神色不变，“但臣女更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娘娘和王爷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需要更多助力。臣女虽不才，但在宫中经营多年，还是有些人脉的。”
甄嬛注视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心里去：“你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王爷。”叶澜依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被坚定取代，“臣女对王爷一片痴心，奈何身份卑微，配不上王爷。但若能助王爷成就大业，臣女死而无憾。”
甄嬛轻轻摩挲着腕上的玉镯，忽然问道：“那日的黑猫，可是你放的？”
叶澜依坦然承认：“是臣女一时糊涂，险些坏了王爷和娘娘的大计。臣女今日前来，一是请罪，二是将功补过。”
“将功补过？”甄嬛似笑非笑，“你打算如何将功补过？”
叶澜依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双手呈上：“这是臣女这些年在宫中发展的眼线，以及...皇后安插在各宫的暗桩。”
槿汐上前接过名单，递给甄嬛。甄嬛快速浏览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绘春也是皇后的人？”
“正是。”叶澜依道，“不仅如此，敬妃宫中的小厨房管事，祺妃身边的景泰，都是皇后布下的棋子。”
甄嬛将名单放在一旁，语气缓和了些：“你把这些都告诉本宫，就不怕果郡王怪罪？”
叶澜依苦笑：“王爷既然将臣女安排在宫中，就是要臣女见机行事。如今娘娘深得圣心，又诞下龙凤胎，正是王爷需要倚重的时候。臣女相信，王爷会明白臣女的苦心。”
甄嬛沉默片刻，忽然对槿汐道：“给叶格格看座。”
待叶澜依坐下，甄嬛才缓缓开口：“既然格格如此坦诚，本宫也不妨直说。王爷的大业，确实需要更多助力。只是...”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这条路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格格可要想清楚了。”
叶澜依站起身，再次跪倒在地：“臣女愿对天发誓，从今往后唯娘娘马首是瞻，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甄嬛亲自扶起她：“格格请起。从今往后，我们就是自己人了。”
她执起叶澜依的手，柔声道：“你放心，待王爷成就大业之日，必不会亏待你。”
叶澜依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臣女不敢奢求其他，只愿能亲眼看到王爷登上那个位置。”
送走叶澜依，甄嬛独坐灯下，仔细看着那份名单。
“娘娘觉得，叶格格可信吗？”槿汐轻声问道。
甄嬛唇角泛起一丝冷笑：“可信不可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对我们有用。”
她指着名单上的几个名字：“去查查这几个人，若是属实，咱们就可以开始清剿皇后的人了。”
浣碧忧心道：“娘娘，叶格格对王爷用情至深，只怕...”
“只怕因爱生恨？”甄嬛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你太小看她了。叶澜依这样的女子，一旦认定了某个人，就会一条路走到黑。只要果郡王还需要我们，她就会是我们最锋利的刀。”
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目光悠远。
叶澜依的投靠，对她来说是个意外的收获。有了这枚暗棋，她就能更好地防范明枪暗箭，也能更快地铲除异己。
只是...她想起叶澜依说起果郡王时的痴迷眼神，心中不免泛起一丝怜悯。
这深宫之中，多得是为情所困的痴心人。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娘娘，”槿汐轻声唤道，“该歇息了。”
甄嬛摇摇头：“本宫再坐一会儿。”
她望着跳动的烛火，心中思绪万千。果郡王的野心，叶澜依的痴情，皇后的虎视眈眈...这一切都像一张大网，将她牢牢困在其中。
而她要做的，就是在这张网中，杀出一条血路。
窗外的风呼啸而过，带着刺骨的寒意。而甄嬛的心中，却燃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