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府大院,会议室。
主位上,肖卫国正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
他面前摊着一份关于平安村、石岭村等地的汛情报告,脸色铁青。
“孟炎同志。”
孟炎猛地一哆嗦,站了起来。
“到!”
“你来给我念念,这报告上写的。”
“‘部分乡村基础设施薄弱’,这个‘部分’,是多大一部分?”
“这个‘薄弱’,又是多薄弱?”
孟炎额头上瞬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
肖卫国冷笑一声,猛地一拍桌子!
“啪!”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跟着一颤。
“我来替你说!”
“薄弱到一场大雨,就能让十几个村子跟孤岛一样!”
“薄弱到老百姓辛辛苦苦盖的房子,说塌就塌!”
“薄弱到我们修的堤坝,成了纸糊的玩意儿!”
“你们的报告写得天花乱坠,什么‘措施得力’,什么‘防汛有力’,我呸!”
“脸呢?你们的脸都不要了吗!”
肖卫国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孟炎和旁边的林震等人,头垂得更低了。
骂完,肖卫国喘了口粗气。
他环视一圈,语气缓和了些。
“今天这个会,不是追责会,是总结会,更是动员会!”
“我宣布十条整改方案!”
“第一,沿河十村,所有堤坝,推倒重建!”
“第二,村村通工程,立刻启动!”
“我要看到水泥路铺到每一户的家门口!”
“第三,所有受灾户,房屋重建必须有技术指导,保证质量!”
“要让老百姓住得安心!”
……
一条条方案从肖卫国嘴里说出来。
会议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
平安村。
张远家的新房地基刚打好,叶把头正带着人忙活。
几辆印着“齐鲁路桥”的大卡车,浩浩荡荡地就开了过来。
车队想从坝上过去,直接开到河堤那边。
“站住!”
一声大喝,张远从工地上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直接张开双臂,拦在了头车前面。
司机吓了一跳,猛地一脚刹车,车头离张远不到半米远。
“干啥的!”
张远黑着脸,眼睛死死盯着驾驶室。
车上跳下来一个戴着红色安全帽的中年人,看样子是个管事的。
“老乡,我们是省里派来修堤坝的施工队,麻烦让一下。”
“修堤坝?”
张远还没说话,旁边闻声赶来的成才哥先炸了。
“我呸!又来骗钱了是吧!”
成才哥几步冲上来,指着红帽子的鼻子骂。
“之前,来一帮人说给咱们加固堤坝,结果呢?”
“那坝跟豆腐渣一样,这次发大水第一个就垮了!”
“你们这帮天杀的骗子,还敢来!”
他这一嗓子,把附近干活的村民全给喊过来了。
几个汉子,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一个个抄着手里的铁锹,怒目而视。
“就是!别想过去!”
“把他们围起来,送派出所去!”
村民们的情绪很激动,之前被坑得太惨了,现在一看到施工队,就跟见了仇人似的。
红帽子被这阵仗搞得有点懵,连忙解释:
“老乡,误会,真是误会!”
“我们这次是省府直接派下来的,免费给大家修,不要一分钱!”
“免费?”
成才哥嗤笑一声。
“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你骗鬼呢!”
“就是,肯定是想先骗我们把路让开,然后又找由头收钱!”
村民们根本不信。
就在这时,德旺支书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哎呀,干啥呢这是!都干啥呢!”
他挤进人群,对着村民们喊:
“乡亲们,都把家伙放下!”
“这位同志说的是真的,确实是省里派来的免费工程队,镇上都给我打过电话了!”
“支书,你可别被他们骗了!”一个村民嚷嚷道。
“上次那事儿,你忘了?”
德旺支书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急得直跺脚,可村民们群情激奋,他一时间也压不住。
红帽子看着这情况,知道多说无益,叹了口气,掏出了手机。
“行,你们不信支书,不信我,总该信我们领导吧?”
他拨通一个号码,对着电话说了几句,然后把手机递向人群。
“我们领导要跟你们说话。”
村民们没人敢接。
红帽子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站在最前面的张远身上。
“小兄弟,你是领头的吧?你来接。”
张远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电话。
他把手机放到耳边,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中音。
“是张远同志吗?”
张远一愣,“我是。”
“我是肖卫国。”
“我向你保证,这支施工队,是我亲自派下去的。”
“任务就是给你们沿河的村子,重新修一座大坝!”
“所有费用,由省府承担,不收村民一分钱!”
“你们之前的遭遇,是我工作的失职,我向你们道歉。”
“但请你相信我们,这一次,绝不会再让你们失望!”
张远握着电话,手心都有点出汗了。
他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好,我信您。”
挂了电话,张远还有点懵。
所有村民都看着他。
“远子,咋样?”成才哥紧张地问。
张远深吸一口气,举起手,对着大伙儿喊道:“都让开!是真的!”
“是省里派来给咱们免费修大坝的!”
人群里一阵骚动。
“远子,你没被骗吧?”
“是啊,这能是真的?”
张远看着大伙儿,认真的说:“打电话的,就是上次堵大坝来的领导。”
“他亲口跟我保证的!”
一听这话,村民们不吭声了。
张远在村里的信誉,比德旺支书还管用。
“远子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真的!”
“就是,远子还能骗咱们不成?”
“快快快,都让开,别耽误人家干活!”
人群呼啦一下就散开了,主动让出了一条路。
红帽子长出了一口气,对着张远感激地笑了笑:“谢谢你啊,小兄弟。”
施工队的车缓缓开上了大坝,工程师们拿出各种仪器,开始紧张地测量起来。
张远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心里还是有点震撼。
他走到红帽子身边,递过去一根烟,有点好奇地问:“大哥,跟你打听个事儿。”
“你说。”
“刚才给我打电话的那个肖老干部……他到底是多大的官啊?”
红帽子接过烟,神秘兮兮道。
“嗨,没多大。”
“就一乡村办的小科员,专门负责咱们这一片儿的扶贫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