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是干什么去？”
林震喃喃自语，有些看不懂了。
肖卫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
他看到一个汉子，跑得最快，一边跑一边喊着什么。
整个堤坝上，除了还在坚守岗位的武警战士，所有能动的村民，都动了起来。
逆着风雨，朝着家的方向。
没过多久。
就在林震以为这些人是跑散了的时候。
他们，又回来了。
第一个回来的，是个汉子。
此刻，他肩膀上扛着一个巨大的麻袋。
麻袋上，还用绳子捆着一大捆绿油油的大白菜。
他跑得气喘吁吁，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是兴奋的。
他径直跑到那个冒着白气的绿色帐篷前，把麻袋“砰”的一声扔在地上。
“远子！土豆！俺家地窖里刚挖的！”
“还有这白菜！都给你！”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越来越多的人，从村子的方向跑了回来。
他们手里，身上，都带着东西。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用一根扁担，挑着两袋子沉甸甸的东西，走得踉踉跄跄。
一个中年妇女，怀里抱着一只还在“咯咯”叫的老母鸡，另一只手还提着一篮子鸡蛋。
还有人，扛着半扇猪肉。
有人，提着一桶金黄的菜籽油。
大米、白面、红薯、粉条、萝卜、南瓜……
甚至还有人，从家里抬来了咸菜缸。
一时间，那顶小小的绿色帐篷前，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材。
林震彻底看傻了眼。
他推了推眼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
他“这”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而肖卫国，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书记，此刻的眼眶，竟然有些微微发红。
他看着那些扛着粮食，满脸泥水的村民。
看着他们把家里最后的存粮，毫不犹豫地搬了出来。
他想起了战争年代，那些推着小车，冒着炮火支援前线的乡亲们。
何其相似。
人民，这才是真正的人民啊！
“书记……这……”
林震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本想说，这不合规矩。
但这些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肖卫国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让他们弄。”
“今天，我就站在这里。”
“我倒要看看，咱们这顿‘百家饭’，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就在这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更大的骚动。
“让让！都让让！”
一个粗犷的嗓门响起。
只见一个黑瘦的汉子，正牵着一头哼哼唧唧的大肥猪，奋力地往里挤。
那猪显然没见过这阵仗，吓得四处乱拱，好几次都差点挣脱了绳子。
“麦穗爹！你把你家这宝贝疙瘩也牵来了？”
有人认出了他。
“废话！”
这个汉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咧开大嘴笑了。
“这猪，我本来是留着给俺家麦穗当嫁妆的！”
“可现在，啥嫁妆能比得上让守堤的英雄们吃顿饱饭重要！”
“今儿个，就让它提前为人民服务了！”
说完，他把绳子往帐篷的柱子上一拴。
“远子！这猪交给你了！”
“给战士们整一顿杀猪菜！管够！”
“好嘞！”
帐篷里，传来张远洪亮的回应。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
“杀猪喽！”
“有肉吃了！”
村民们欢呼起来。
林震张大了嘴巴。
在抗洪抢险的大堤上，现场杀猪做饭？
这……这传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可它，就这么真实地发生了。
“还愣着干什么！”
德旺支书不知道从哪儿又冒了出来，他拍了拍手。
“都别光看着啊！”
“会杀猪的，过来帮忙！”
“女人们，都动起来！择菜！洗菜！”
“孙二嬢！你家菜刀最快，过来！”
“秀芳嫂子，你揉面最拿手，这边！”
“还有杏花！春兰！都别傻站着！”
随着德旺支书一声声点名，一个个原本还在看热闹的妇女，立刻应声而出。
她们卷起袖子，二话不说，就地开干。
没有干净的案板，她们就把带来的门板冲洗一下，当做临时操作台。
没有自来水，就用桶去旁边还没被污染的水沟里提水。
择菜的择菜，洗菜的洗菜，削土豆皮的削土豆皮。
一双双长满老茧的手，在雨中飞快地忙碌着。
张远站在帐篷里，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食材，看着外面热情高涨的乡亲们。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外面大喊。
“李青山！”
“哎！远子，啥事！”
刚刚搬完土豆，正蹲在地上喘气的李青山，赶紧站了起来。
“你！赶紧回家一趟！”
“把我家里那两个大煤炉，还有那两口大铁锅，全都给我搬来！”
“一个炉子，不够使了！”
张远接着分配任务：
“孙二嬢！”
“你家蒸的馒头，十里八乡都有名！”
“这十二笼屉的白面，交给你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蒸出来的馒头，要又白又胖又暄软！能做到吗？”
孙二嬢应道：“远子你就瞧好吧！保证误不了事！”
“好！”
张远点点头，目光转向另一边。
“秀芳嫂子！”
“在呢！”
“那三百斤大米，你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妹子，给我淘洗干净，上锅蒸！”
“记住，水别放多了，也别放少了！”
秀芳嫂子咧嘴一笑，“放心！”
“杏花嫂子！春兰嫂子！”
“你们俩，带着人，把这些土豆、白菜、粉条都给我拾掇出来！”
“土豆削皮切滚刀块，白菜洗净切大片，粉条用温水泡上！”
“等会儿做杀猪菜，全靠它们了！”
“好嘞！”
嫂子们二话不说，立马蹲下身子，抄起菜刀家伙就开干。
张远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人群里年纪稍长的福娟大姨，和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叶嫂子身上。
“福娟大姨，您年纪大了，重活累活就别沾手了。”
他的语气温和了许多。
“您跟叶嫂子一起，把这些小米、绿豆、红豆掺和在一起，给我熬上一大锅杂粮粥。”
“天冷雨大，让战士们和乡亲们都喝上一口热乎的，暖暖身子。”
福娟大姨眼眶一热，连连点头。
“哎！哎！好孩子，你想得周到。”
叶嫂子也重重点了点头。
“远子你放心，交给我们了。”